他这样少见的温顺态度让莫匀愣了一下,原本要发作的火气也一下子憋了回去,瞥了眼他难看到极致的脸色,皱眉道:“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吴肖推开被子慢慢坐起身,胃倒是没那么疼了,除了有些恶心,起身时脑袋却晕了一下,他定了定神,下了床直接越过莫匀朝外走。“可能是没吃饭的缘故。”他在客厅里站了几秒,又朝厨房走去,“你吃了吗?”“没吃。”莫匀跟了出来,站在客厅看着吴肖轻晃的背影,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然而气氛却诡异的让人不适。他太了解吴肖了,从小到大。看似温和无争,实际上执拗在心底深处,被戳狠了就会爆发。哪怕滚一身的泥,也要维持一副清高自傲的嘴脸,反过来嘲弄他的卑劣无耻。这也是莫匀最痛恨他的一点。可是现在,是因为那份合同,才会突然间强迫自己假意逢迎吗?他其实有些好奇,吴肖到底能够做到什么地步。“有什么能吃的?我很久没吃排骨了,有排骨吗?”除了排骨,还有很多新鲜的食材,冰箱里的东西本来就是按照莫匀的口味来填充的。莫匀故意这样问着,眼睛盯在吴肖脸上,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变化。吴肖拉开冰箱的手顿了顿,面无表情道:“我不太舒服,不想做这么麻烦,你自己叫个外卖吃吧。”“那就是有了,做个排骨吧,不要辣。”莫匀转身走开,闲适的坐到新沙发里。这才是吴肖该有的态度。永远都像一只不动声色的刺猬。他找出遥控器,打开电视,挑了个财经频道百无聊赖的看了起来。身后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哗哗的水声打破了屋子里令人窒息的僵冷气氛,莫匀没有回头,电视里讲了什么也全没看进去。其实这几年他偶尔也会像这样坐在这间客厅里,来讨债的同时,顺便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等着吴肖将饭菜端上桌。他不爱跟人交谈,而吴肖也是话不多的人,两人相见两相恶,一张嘴不骂起来都算是意外的河蟹。所以,吃了那么多顿饭,最后摔筷子不欢而散的时候竟是居多。想一想,像今天这样的情形,吴肖居然没有拿着刀将他赶出去真是不可思议。为了一个赵晓龙,也真是甘心能忍。莫匀觉得胸闷,冷笑一声,把遥控器摔回茶几上。“酒吧那边我让人帮你辞了,以后不要再去了。如果你闲着不自在,就去我公司上班。”吴肖恍若不闻的搅着锅里的粥。他不是故意与莫匀怼着干,而是不想再承莫匀的“情”。他承认,在今天之前,他确实不会这样想,甚至会觉得莫匀这样的惺惺作态令人憎恶的想吐。在回来的路上,他随口问了魏文松一句,虽然抱得是嘲讽的想法,可是听到魏文松说,当年莫匀借给他的那三十万原来并没有他想的那样轻易时,他心里忽然有些不知是什么滋味,讽刺的话最终也没能说出来。当年莫匀的爸爸出了车祸,与一辆载着一家三口的车相撞,对方三口人当场死亡,因为莫匀的爸爸是责任方,非但没能拿到保险金,还要赔付对方很大的一笔赔款。那时候吴肖并不知道这些详细,只知道在莫匀的爸爸发生意外身亡不久,莫匀就带着妈妈搬走了。之后过了两年,莫匀再出现,就已经沦为街头的混混。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让人无法理解,也恨到心痛。莫匀因为有头脑,也够狠,很快就得了他们那位大哥的赏识,但同时也被组织里的其他人忌惮眼红。在外面看来顺风顺水的莫匀,其实并没有那么舒坦好做。在吴肖找上他借钱那会儿,莫匀还在为偿还自家欠下的债务水深火热,他太知道背负沉重债务的滋味了,所以当吴肖找到他说要给妈妈做手术时,莫匀毫不留情的嘲讽了他的不自量力,也是不想去救那个害了他全家的女人。可是吴肖走后,莫匀还是去见了组织里的死对头猎哥。猎哥一心想要拔除莫匀这个眼中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他拿出三十万,摔在了莫匀面前。“今晚鹿巷那边的人要过来砸场子,这件事大哥本来是要我来摆平的,我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只要你今晚能把场子镇住,这钱你拿走。不过话说在前头,拿钱的出头,其他闲杂人等可不能随意插手。”鹿巷那边来人少说二十,莫匀再狠再厉害,一个人对上那么多人,不死也残。三十万买一条人命,猎哥觉得非常划算。可是那天晚上,最后却成了猎哥的噩梦。血流了一地,有鹿巷那边的人的,也有莫匀的。莫匀没死也没残,是拿了钱,是用手兜着肠子走的。全场人,包括猎哥,居然没有一个敢在那时追上去,从背后给奄奄一息的莫匀补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