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治就像一只机灵的鼠,就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悄然窜行而过,无迹无踪。
韦氏关好门,又落了一道闩,仓惶地跑到唐仲平身边,急急问道:“夫君,前边发生什么事了?”
唐仲平坐在榻边,惨淡的灯光映着他失魂落魄的脸,脸上还有斑斑血迹,看得韦氏一阵心惊肉跳。
唐仲平哑着嗓子道:“‘玄鸟卫’的人来了!”
韦氏吓得腿儿一软,骇然道:“阿母知道我们要投奔朔北了?”
唐仲平摇摇头,脸上涌起一抹扭曲的笑意,比哭还难看:“应该没有,只是……朝廷已经发觉看守咱们的人被北朔王收买了。”
韦氏惊道:“那……那么那些守卫……”
唐仲平道:“被杀光了。”
韦氏呆住了。
唐仲平又道:“他们明天一早,就要带我们回京。”
韦氏听了,脸上不禁露出似哭又似笑的表情。
在”蝉鸣寺”苦捱了十年,始终不见回京的希望。如今终于下了决心,要投奔北朔王,可女皇的旨意偏偏到了。
唐仲平僵滞的眼神动了动,缓缓抬起头,对韦氏道:“娘子,回京,自然是我们的首选。阿母雄才大略,北朔王又只有一隅之地,不可能抗拒天兵的。”
韦氏迟疑地道:“可是回京……怕是凶吉难料啊!”
唐仲平点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在想,应该安排治儿去投奔北朔王!”
韦氏愕然道:“让三郎去投奔北朔王?你不是说北朔王不可能成气候么?”
唐仲平道:“虽然北朔王成不了气候,但是只要我和大郎和二郎还活着,三郎就永远不是前朝大炎的第一合法继承人。
那么,若他在北朔王手中,你说,阿母会杀了咱们,替北朔王扛起大义之旗扫清障碍么?”
韦氏一听,不禁豁然开朗。
她一把抓住唐仲平的手臂,惊喜地道:“好主意!反正三郎也不是咱们的亲生骨肉,叫他替咱们去挡个灾,也不算白养了他!”
唐仲平嘿然一笑,抚须自得地道:“当初你生下三郎时,我就把他与家仆之子悄悄调换了。
原本打算一旦阿母对咱们动了杀心,至少可以给咱家留一条血脉,却不想无心插柳。”
韦氏欢喜地道:“是呀!这假三郎不过是个奴才子儿,却要唤你我爹娘,和咱们的亲骨肉称兄道弟,我早看不下去了,这次正好把他打发了去,也省得碍眼。”
惊雷声又起,韦氏停顿了一下,等那窗棂扑簌簌的声音稍歇,才在密集的雨声中继续说话。
“万一北朔王和安载道真的造反成功,你我再以孝道相迫,叫他让出皇位,大不了先以太子之位稳着他,再找机会把他毒死,咱们一家也就能团聚了!”
韦氏越说越开心,夸奖道:“郎君真妙计也!”
自从被贬为庶人,“啖狗肠的懦痴汉”是韦氏骂丈夫时常挂在嘴边儿上的话,如今却开口夸奖了。
唐仲平抚着胡须,悠然自得:“吾父为皇,吾母为皇,吾兄亦为皇,吾,毕竟也是天潢贵胄,一些存身延嗣的小小谋划,不算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