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到现在,她都无法忘记那一天。那一天,那个曾经被叫做“玊汝”的自己,带着满身疲惫与欣喜,终于领着最后仅剩的三百死侍回归都城复命。她还记得,那是个初春的晌午,万里无云,清风徐徐。在想象中,他们应该踏着一路浅青进入城门,受百姓欢呼。但那天,他们却被一道旨意拦在了城门外。长途的跋涉令他们疲累,本应温暖的阳光却异常刺眼。当一名黑袍官员拿着一把折扇出现在玊汝眼前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两下,一种强烈的不安慢慢爬上了她的心头。没有过多的交涉,官员命令玊汝放下武器,跟随他去一个地方。她别无选择,只能抛下一路随她征战沙场的死侍而去。她不知道的是,当她跟着黑袍官员离开后,那仅剩的三百死侍全部被埋伏在城墙上的士兵乱箭射死了。而她自己,在被领到一个黑漆漆的底下牢房后,看到了令她一生难忘,一生愧疚的画面。那个视她如珍如宝的男人,那个她唯一仅有的一个朋友,被残忍的剥去全身皮肤,浸泡在一滩黑色的汤药之中。慢慢攥紧拳头,阿玊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用手摸了摸,原来脸上不知不觉已经全是泪水。向前继续走着,她终于一点点看清了那个泡在浴盆中的人影。原来那是个浑身血红,全身肌肉被迫暴露在外面的,被人剥去了皮肤的人。再看那一侧原本被阿玊认作衣服的东西,那哪里是什么衣服,分明就是一件完好无损,甚至新鲜的还在滴血的人皮。那个被剥掉皮肤的人坐在浴桶里,半个身子被桶中的暗红色血液覆盖着。但尽管如此,那个人似乎却还是活着的。因为就在阿玊愣在那里,看着他那张早已辨别不出容貌的脸时,那个人竟然微微动了动那张已经没有了嘴唇覆盖的嘴,从那个只能看见森森白齿的地方发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s、su……r!”模糊却异常清晰的音节。阿玊记得这个声音。就算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就算她有意无意的忘记了很多事情。但这个声音她却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不敢置信,一直瞪着她的那双双眼望着那里,嘴里有些艰难的试探性的喊出了一个名字。“长安!”火车徐徐前行,儿荼坐在包厢里侧头盯着窗玻璃满面愁容,一双如琥珀般的蓝眼睛时不时撇一瞥窗玻璃上投下的天峫的侧脸。再次拿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玻璃上那个不明显的影子,儿荼发现身后的这个男人又在他偷看他的时候把目光投了过来。那灵敏的令人发狂的感官让儿荼这个兽中之王都甘拜下风。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儿荼觉得自己出师出的有点早了。心里盘算了一圈,他决定,这次回去后他还是先去找他师父再练个五年十年的比较好。天峫:“小人,你跟在阿玊身边也好多年了吧。”儿荼:“啊?哦!是好多年了。不过最近我都一直呆在山里修行,跟在姐身边的时候也不多。”天峫:“嗯,修行需要循序渐进。以你现在的情况,呆在阿玊身边益处会更多。”突然听到天峫如此直白的指点,儿荼吃惊的回过头去看向了他。可天峫此时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他对面那位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女士身上。天峫:“她快醒……”突然,天峫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两眼失神毫无焦距,嘴唇轻启,脸上表情僵硬,整个人一瞬间完全僵在了那里。儿荼:“喂!你怎么了?”向天峫身边靠了靠,儿荼伸出手试图在他胳膊上推一把,想借此让他恢复正常。可还不等他出手,天峫便已经回过了神。只是,等他回过神的一瞬间儿荼发现他整个人紧张兮兮的,连刚才说到一半的话都没说完便急着往外走,而且那样子完全是已经把他身边的这两个人给忘掉了的样子。索性,这天峫虽然着急但还是在短时间内恢复了理智。临出门前,他扭头对儿荼嘱咐道:“无论谁敲门都不要开。另外,你可以再给那位女士一份。”撂下这两句话,天峫便扬长而去。而儿荼只能采纳他的建议,因为这样对他来说也是最稳妥省事的。出了包厢,天峫一路向后,在穿越一条条狭长车厢的过程中,努力让自己回忆刚才的那种感觉。就在刚才,他突然间感觉身体里莫名的窜出了一股力量,让自己整个身心都空挡了一瞬。那种感觉就像有人试图使用外力强行从他身体里拉出魂魄一样,空虚寂寥,仿佛心里凭空少了一样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