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皓辰快步走到陆永安和剩下的几个学生面前:“都回去!”他这么一句话,几个人都抬起头,有个人还惴惴不安地磨着未演算完的草纸,看着方皓辰,仿佛在说:“时间这么快就到了?”方皓辰火气更盛,他竟然会为了那么个登徒子浪费了自己这么多时间!“对,时间到了。”方皓辰一刻也不想再见到这几个人,他一边说一边把放在他面前桌子上的研究笔记拿起来胡乱地塞到陆永安的包里。然而这时,一张皱皱巴巴的面纸就这样掉在了地上。那张面纸掉在地上时一点声音没有,方皓辰看着面纸上洇成一片的钢笔字心跳仿佛也停了。他赶紧蹲下来捡起那张面纸,哪怕钢笔字迹晕成了一片,方皓辰也看得出来,这是他出的题目的答案,而且是两道题的答案!方皓辰像拿个宝贝一样捧着那张纸,反反复复地看,揣摩着边雨的解题思路,竟然让他这个出题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方皓辰不可控制地在阅览室中来回踱步,两个半小时!边雨仅仅用了两个半小时就把这两道要解二十个小时的题目都解完了!而且完全正确!不,不是两个半小时。他还花了至少半个小时画那幅蠢画,也就是说,边雨只用了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解完了这两道题!“陆主任,边雨在哪?带我去找他。”方皓辰知道自己的眼睛此时一定因为兴奋而放着光。“边雨?”陆永安却顿住了,“你想要他?”“对,就是要他。”方皓辰说。陆永安却支吾了起来:“方处长,不是我小人心……但是要边雨的话,可能真的不行……”听到这话,方皓辰兴奋的心稍稍冷了下来,他暗自揣度后,微微皱起眉头:“他有政治问题?”“呃……”陆永安看起来颇为难,“不是政治问题,他……有精神疾病。”“什么病?”“边雨他……他喜欢男人。”注:那时候质量好的纸还是挺难得的,所以边雨拿到之后就在这张答题纸上画了画,可是方皓辰只给了每个人一张答题纸,边雨画了画之后只能在面纸上答题,又怕面纸被风吹飞了,所以压在了研究笔记下。传染病自陆永安那里,方皓辰听到了更多关于边雨的事情。准确地说,边雨并不是陆永安的学生。从成分上划分,边雨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的博士,于今年1月份刚刚回来,属于海归爱国知识分子。边雨来中科院,本来是要直接教学生带项目的,但是此时中美尚未建交,边雨的手续也办得麻烦,大半年了还有许多没有办理完,可人也不能就这么悬着,只能先将组织人事关系落在陆永安这里,暂做一段时间他的助手。对于他这个临时助手,陆永安算得上和气,他很坦白地说,边雨的学术能力和研究能力的确很强,陆永安组织研究的课题在边雨加入后,取得了相当不错的阶段性成果。但也正是因为边雨业务能力如此优秀,才会更让人扼腕叹息。“唉……”陆永安摇摇头,很是惋惜,“我就说美帝国主义那一套东西害人不浅啊,你说当初边雨,哪怕是去苏联留学,说不定也不会得这病。”方皓辰低沉地嗯了一声,认真地分析:“事情可能没有这么严重,你看现在你们都知道他的病症,那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在积极地治疗。”“方处长你可是大错特错啊。”陆永安拍拍大腿,“边雨哪里是积极治疗,他这是病入膏肓了!真的,就这见不得人的事,他从来不知道掩盖,组织上给他介绍过几个相当不错的女同志,他上来就跟人家说,‘我喜欢男人’。而且方处长你不知道,多少个男同志跟我写告状信,说边雨总是勾引他们,最后搞得我们院里风风雨雨人尽皆知,甚至都影响了科室的名声。要不是他这个归国知识分子的身份,早就不知道让公安抓走多少次了。”一般来说,方皓辰并不喜欢出格的人。201是个严肃认真的地方,他们研究处更是,在他们处里,从来没有哪个研究员敢犯道德错误,只要犯了道德错误,不管以前他有过什么贡献,轻的警告,重的直接开除。在201,方皓辰私下里有个外号,名唤“铁金刚”,意思就是说他做派老旧、冥顽固执、不通人情、不讲道理。听到陆永安说边雨那些事,方皓辰心里生出几分薄薄的不快,很快他想到边雨今天冲自己那样笑,竟又涌出一点怜惜来:看来边雨确实病得很重,疾病所致,连看到他都在笑,是身不由己,并非私德有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