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邵衍低于她。他慢慢蹲于宝知两膝之间,仰着头,似是狸奴。
但可比宝知院里那没心肝的畜生多情多了,她只好放下恼人的内耗,微低着头同他对视。
“你总是这样,叫我心疼。”
“我知道世间对女子的要求总比男子更多,故而你步步谨慎,怕行错了步便落入万丈深渊。事情还未发生就想法子先避开,只求不吃亏。”
“你是这么做的,也是这般教喻台。”
“可是宝知,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处事不是只有这一种正解。你不能因为自己这样做,所以要我也这般做。这太强硬了。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也是,我也有自己处事的方法。”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停了下来,也留给宝知消化。
宝知左看看右看看,发现邵衍既陌生又熟悉。
脸、身子还是那个他,可眼里却有了不一样的光芒。
这样耀眼,这样漂亮。
宝知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藏起来,想叫他不要让旁人也见到这样的光彩。
可她意识到自己的心里话,才后知后觉发觉他刚刚话语的毒辣。
一语命中她的阴鸷。
她像是模拟人生里操纵人物的玩家,把周围的人当作增加需求的属性,若是他们不按照她的指令,她就发火。
她讨厌别人不把她当作一个独立的有自己思想的人对待,可是她自己就是这样对待邵衍的。
宝知突然很难过。
她总批评这里批评那里,自傲过头了,还会指责旁人不够谦逊。
其实不够谦逊的是她。
不行,不能哭出来,太丑了。
宝知将被邵衍压住的双手从膝头抽出,用衣袖胡乱抹了一下,红着眼皮不说话。
这样娇憨孤傲的神态,实在狠狠刺挠邵衍的心,他也不顾僭越不僭越,反正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伸直了腰身,探着去轻吻那微肿的桃花眼。
“宝知,我的乖乖,我没有怨你的意思。”
“唔嗯。”她一开口,不得已露了哭腔。
邵衍心疼地不行,他印象里的宝知总是强大的,狡黠的,这样的脆弱少见而可怜。
可他心里也有隐秘的兴奋。
宝知愿意露出这样的自己,代表她进一步接受了他。
接受他进入名为梁宝知的世界,那个有狂风有细雨,有落花也有柳絮的人间仙境。
她像是一本书,终于肯叫他进一步翻下去。
“我这样做,一来是性格使然。我不怕困境,若是我有勇却无谋,踏入陷阱却无法脱身,那你自顾自弃我去便是了,因为我本质是个蠢人。但我有法脱身,自然不担忧。可为何我明知有诈还是赴约呢?”
“因为我总要走这么一遭,才会明白其中关节。万事不是得了书上教诲就可以解决的,实践一回后才知其中的关节,体验了才知道细节,才会有更深的印象。这才是所谓的知行合一。”
“这便是我的处事,我不回避风险,我需要风险来增加我的见识。可兴许因为我是男子,故而行错了,也不会有太大的代价。我,我有些有持无恐罢了。”
“更是,大伯父这般替我造势,就是叫旁人知道,我不是只顾在前院读书的傻子,看得懂内宅的弯弯绕绕。你知道的,我从王府里成长起来,哪些手段没见过。京中那么多夫人少奶奶在家中辛苦,不是斗这个就是斗那个,她们男人都是死人不成?看不清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最后家宅不宁,更有甚者,家族覆灭。自诩读圣贤书,身居高位,被一个两个小小手段蒙蔽了双眼,连家里的氛围不对都读不懂,还敢宣扬自得圣心。”
邵衍捧着宝知的脸,有一下没一下揉着她的耳根:“快些嫁给我吧,你太苦了。嗯?日后痛快些,不要怕会吃亏,不要怕会得罪人,我陪着你呢!有喜欢的衣服就穿,新奇的玩意想弄就弄,不喜欢的人和事大大方方地甩脸子。你不要怕了。”
“我要叫旁人知道我是你的「撒」手锏,即便你懒得抑或没有手段,只管把我撒出去,我定是出面为你解决你不便出手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