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脸蛋噗得充红,羞涩令她声小:“而且我以为,他今日会跟我说什么情话的……”彩英万分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嗯嗯。“可是……”云珏倏地扬起头,顶着未散去的羞涩红晕生起疑来:“我今日一看到他就觉得不对劲,像是心里憋了什么事,连带着情绪也不似往日那般镇定自若。我看来再寻常不过的事,到了他眼里,好像就成了罪大恶极。”这件事,自然是指云珏预想了尹叙会失约的情形,早已在心中做好准备。而尹叙犀利察觉了不说,且对此难以接受,还把荷包都要回去了。彩英听完就一个想法:毛病!“世事多变,谁也保不齐会突然发生个什么事,女郎事先多做个设想以应意外,这有什么问题?难不成多作个设想,便是质疑他的人品了?再者,他也的确爽约了呀?您都没怪他害您等了一晚上,他竟先发火,这没有道理!”云珏听得小脑袋直点,对对对!这就是我想说的!果然,女孩子之间的倾诉,从来就不是为了听道理,而是听一个顺心。不想彩英话锋一转:“那这件事,与女郎喜欢他的原因有何关系?女郎方才说‘因为这个’,这个是指哪个?”云珏怔了怔,脸上的表情慢慢淡下去,轻轻舔了一下唇。彩英没急着问,而是先帮她沐浴,待人出了浴,暖暖和和卷进被窝时,她才在床头坐下,继续这个话题。这个时间,云珏也想了许多,等彩英一来,她便打开了话匣子。“你还记不记得来长安那个晚上?”彩英当然记得,那日赵家郎君终于撑不住在路上发了病,可把云珏吓坏了。之后尹家郎君如神兵天降,不仅安置了赵郎君,甚至在发现女郎独自掉眼泪时,礼貌却不失温柔的陪了她好一阵,直接将人哄笑了。当夜,彩英其实一直都在旁边守着。她最是清楚云珏的性子,平日里爱玩爱闹,总是让旁人觉得她好像永远不会难过,不会有坏情绪,但其实,她只是不喜欢叫人瞧见自己这个模样。所以,当尹叙出现的时候,彩英深怕他会上前搭讪。结果,那位英俊的郎君只是默默地看了女郎一眼,然后转身准备回房。彩英当时就很矛盾的想,这人真是既贴心,又冷漠。谁料想,最后竟是云珏主动上去拦住他。紧接着,两人因为一碗面破冰,甚至一同出门转了一圈。打那以后,云珏便完全从背井离乡远赴长安的愁绪中走了出来。彩英不理解:“那晚奴婢也在旁,难道是因为尹郎君陪您吃了一碗很难吃的面,又或者他宽慰了您,才叫您对他动了心?”云珏闻言,踟蹰的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彩英哭笑不得:“到底是也不是?”云珏撇撇嘴,两手垫在脑后,娓娓道来。从小到大,除了最初几年的被迫离别,她几乎没有离开过父母亲友。从上路开始,每离家远一点,时间长一点,她心中堆积的不舍和思念就多一点。一番日积月累后,情绪终于在赵程谨这根稻草上坍塌了。尹叙便是这时候出现的。他明明时时都端着对无关外人冷漠疏离的原则,却又处处透着一份温暖的善意。然后,他带她出去散步透气,他们边走边说话。在云珏认识的人中,他大抵是将看破不说破执行的最为彻底的人。他不问也可一眼看破,却知而不宣,又会在知情识趣的默然中有意无意给些鼓励。与他相处,云珏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感,不知不觉就将想家的事情说了出来。尹叙闻言,既不猜她因何离家,亦不问归期何时,他只是一边留意着身边的人群,一边随口道:“何不换个立场来想呢?”她一愣,脚下的步子朝他靠拢,主动避开迎面的人群,好叫他轻松些,问:“什么意思?”尹叙并未留意她,继续道:“女郎这样年轻,往后定还会遇到不愿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但无论经历任何事,总能有藏匿着的好处和惊喜。譬如——”“离了家连一碗好吃的面都吃不上,但会遇上整条飘香的夜市街;又譬如,离开亲人会独自面对许多麻烦的事,但也会遇见有趣的人。如果有一件事不想做却一定要做,不妨去看看有没有只有做了这件事才有的好处和收获,权当是个寄托。”最后一句时,尹叙恰恰好回头看了一眼,青年随口却又真切的宽慰,并着温和的眼神,直直撞进少女眼中,又直奔心头最柔软处。寄托吗?那时她想,若这一趟遇上的是你这样有趣的人,似乎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