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地面上的人们,总是苦涩又仰慕地看着她的普通人。
污染源是那么残酷,夺取了人们的家园和亲友,使幸存者颠沛流离,使已亡者不得安息。
但好在还有冬蝉。
幸存者的城市间口耳相传着她的名字,“好在还有冬蝉”。这位巴别塔的指挥官,能抵抗一切污染,能拯救一切她目视之处。
冬蝉梦见那场让自己扬名的惨烈的战斗。
满天的鲜血映红了天色,空气中弥漫着几乎令人窒息的腐臭味道。
她支撑着长剑,走在遍布血污尸体的壕沟里。
道路很坎坷,残肢断臂时不时就把她绊倒,但每一次冬蝉都勉强地站了起来,她不是为了救人而站起来的,她是为了杀人,为了杀更多的人,为了阻止污染度扩散而站起来的。
“求你了,救救她。”“指挥官,指挥官,这是我的队友!”“不要!别动手求你了,我们会一起死的”
冬蝉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提起长剑,在短暂地注视了对方的眼睛后,挥剑。
巴别塔的人口来源非常复杂,蓝色的,清澈得像是河流的眼睛。黄色的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睛。绿色的,地面上再也见不到的森林般的眼睛。还有她最熟悉的黑色眼睛。
那么多的目光,有些麻木,有些迟疑,有些痛苦,甚至还有些是感激的。
血液飞溅到她身上,刚开始是温热的,但很快又变得冰冷,像是一片薄膜,凝结在她的手上和脸上。
在那场战役之后,巴别塔为她紧急安排了心理辅导,几乎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会经历一段漫长而艰难的心理困难时期,她一定会应激,会创伤应激障碍。
但是没有。
“可能因为,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没错吧。”冬蝉这么说。
她隐约清楚自己的做法没错,自己没有任何错。
这种想法帮她避免了心理上的痛苦,避免了钻牛角尖和自我惩罚。
但在她从墨菲那里得知真相,得知是自己带来了这一切后,这道自我保护的防火墙便轰然倒塌了。
冬蝉又梦见沙漠里的那群幸存者,绝望的幸存者们在得到她的推荐信后感恩戴德,一双双清澈又饱含风霜的眼睛望着她。
望着她。
冬蝉听见叹气声,哀求声,还有感谢的声音。
她忍不住去想,假如他们知道实情呢?假如他们知道了就是自己带来的污染
他们还是会这么做,冬蝉意识到这一点。不是因为感激,也并非是不痛恨,而是因为他们要活下去
因为要活下去,就要委曲求全,这个世界多苦啊,造成灾难和污染的不是这些普通的人们,利益没有落到他们的口袋里,苦难却总是会降临在他们的头顶。
而他们还要感恩戴德,为自己被恩赐了活下去的希望而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