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愧是王爷,考虑得就是比下官周全。”程辉赞叹道。
“可是他一个穷苦书生,从哪儿得来这麽多钱?”程辉不解,“他之所以在临江县有这麽好的名声,可都是用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裴霁舟没有回答,只是偏头默默地看着江瑟瑟,须臾后,听她道:“我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哦?”程辉好奇道,“姑娘可否说来听听?”
“程县令,我有些话要跟瑟瑟说,你先出去吧。”裴霁舟打断了程辉的话。
程辉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下官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说完,他便快步溜出了大牢。
“瑟瑟!”裴霁舟突然严肃起来。
“王爷有话直说便是。”江瑟瑟道。
裴霁舟顿了一顿,“秦子殊说要见你一面。”
“单独?”江瑟瑟反问。
裴霁舟点了点头,“嗯。”
江瑟瑟沉默了片刻,问裴霁舟:“王爷觉得我此时去见他合适吗?”
裴霁舟却道:“我觉得你该去这一趟。”
“王爷就不怕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出些不利的事情来?”江瑟瑟笑问裴霁舟。
裴霁舟亦淡然笑道:“我相信你。”
两人看着彼此,忽地癡笑出声来。
青蚨错(一)
“听说你要见我?”江瑟瑟踱步走进淩乱的牢房,踩得脚下稻草咯吱作响。
背靠墙壁席地而坐的秦子殊缓缓睁开双眼,面上挂着志在必得的诡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江瑟瑟轻蔑地扫了秦子殊一眼,径自在他面前的长凳上坐下,翘起腿问道:“说吧,为何要单独见我?”
秦子殊头抵着墙壁,悠然地玩弄手中的杂草,他没有回答江瑟瑟的问话,却回忆起了六年前的往事,“那场大火烧了足足有三天三夜,我满以为连只老鼠都逃不出来,没想到你竟然活了下来。”
秦子殊的脸上没有对当年所行之恶事怀有半分的愧疚,似是还在懊恼下手不够绝,留下了江瑟瑟这麽一个漏网之鱼。
而江瑟瑟对他的恨意早已融进了自己的每一滴血液,知他必死无疑,也就懒得与他在口舌上争个高低,只当他这是临死前无谓的挣扎罢了。
“可能是连老天也看不惯你们的所作所为,降下慈悲心肠救了我一命,好让我为枉死的三十二口人讨一个公道。”江瑟瑟冷声道,“可惜,还没等我将你们所犯下的罪孽公之于衆,你就要踏上黄泉之路了。不能手刃仇人,将会成会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不过你放心,即便你化作森森白骨,我也必将你掏出来挫骨扬灰!”
秦子殊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是一死,至于会怎麽死都无所谓了。他冷冷笑了两声,偏头仔细打量着江瑟瑟的面容,又道:“观小姐这面容,想必这些年定是受了不少的苦。”
江瑟瑟淡然道:“拖两位公子的福,走了遭火海,受了点儿断骨重塑和剜肉换皮之痛。”
“也算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了。”秦子殊笑道,“不过比起之前肉乎乎的天真可爱模样,我倒是更欣赏小姐现在这般的精明能干。”
“这麽说,我还得感谢你咯?”江瑟瑟嗤笑道。
“那倒不必。”秦子殊装得一副心胸开阔之态,“小姐就不好奇我是怎麽认出你来的麽?”
江瑟瑟扬了扬眉,她并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秦子殊却自顾解释道:“许是作的孽多了,心里总是惶惶不安,从你第一次踏入聚贤楼的那一剎那,我莫名奇妙地就害怕了起来,又听你说是来找夫君的,而你夫君恰恰姓傅,又是从和州来的,即便你的面容再怎麽陌生,我心中还是有了不祥的预感,之后又见你总是对傅斯远抱着敌意,便更加料定了我的猜想。而本来还想再在京中多待一些时日的我,却因你的出现不得不将隐退的计划提前,而后面牵扯出的科举舞弊一案,正好为我名正言顺的消失提供了思路。”
“我筹谋多年,才凭借马鸿才的身份在临江县安居,可你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我是想赶紧离开这里的,奈何手上的事情还没处理妥当,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秦子殊苦笑道。
“若我没猜错的话,你选择落脚朗州是因为这里离江州近,便于你处理从我家窃取来的财産吧?”江瑟瑟道,“秦子殊啊秦子殊,还是怪你太贪心了,即便你带着现有的金银离开此地,也足够你潇洒过活一辈子了,偏偏你魇不知足。”
秦子殊后悔也晚了,他笑着摇了摇头,“谁会嫌钱多呢!”
江瑟瑟哼了一声后,冷冷问道:“你叫我过来,不会就是想与我说这些的吧?”
秦子殊顿了一顿,神色忽而变得严肃了起来,“我想与你做个交易。”
江瑟瑟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可以归还从你家得来的所有财物,并在恪郡王面前认下杀害你家三十二口人,谋取你家家産的所有罪名。”秦子殊道。
江瑟瑟不为所动,她道:“你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也太响了,你犯下的本就是死罪,于你来说多一桩人命案也无关紧要,可你拿本就没有的东西来和我作交易,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若我自愿为证,将所有参与了此案之人全部供述出来呢?”秦子殊注视着江瑟,不愿错过她任何的表情变化,见江瑟瑟神色似有所松动,他再次加码,“你们江家在江州可不是小门小户,一家三十二口人于一夜之间尽数丧命火海,当地府衙怎麽可能会草草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