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昕阳打电话联系洛翼舟下葬的墓地,林语陌握住他的手机:“后事都交给我吧时间不早了,都回去吧,我也困了。”
林语陌倦怠至极,耷拉着肩膀,腰背微微下弯,有气无力往外走。他太累了,就近找一家酒店,不洗澡不换睡衣,倒头就睡。
傅明煦担心他出事,在床边守他一夜。这一晚林语陌极其安静,睡得深沉,附近火车驶过桥洞,巨大的鸣笛噪音也不曾吵醒林语陌分毫。
林语陌的生物钟仿佛会掐时间一样,医院八点上班,他八点醒来。傅明煦买了他爱吃的广式早餐,林语陌只喝了半杯粥便出门了。
他出奇的平静,到医院办理死亡证明,去派出所注销户口,联系殡仪馆将外婆接走。向殡仪馆工作人员确定灵堂布置、寿衣样式、骨灰盒款式,办理火化手续。
从未经历过这些的人只会手忙脚乱、茫然无措,不会像林语陌这样清楚流程,有条不紊地处理后续。由于没有能来追悼的人,林语陌省去追悼流程,定下最近一批的火化。
入殓师的化妆技术很高超,将翼舟外婆苍白垮塌没有一点人气儿的脸恢复成生前的模样。唯一缺点,腮红打得太重,红得不自然。她静静躺在棺椁里,如同假人一般。
庄昕阳到时,外婆正工作人员推往火花间,上一波火化完的家属哭声震耳欲聋,一个年轻人边哭边喊:“唯一对我好的人不在了——”
年轻人的哭声极具穿透力,回荡在火化炉周围。
林语陌捧着空骨灰坛,毫无血色的唇瓣猛颤一下,看着翼舟外婆消失在焚化炉前。
那个年轻人哭晕倒地,被其他人扶起。他们看向这一幕,林语陌淡淡开口:“这样的情况我见过好多次了。”
不知是指火化,还是指哭晕的人。
“外公被火化那天,我和他一样。”
后来是洛翼舟,再后来是外婆。见得多了,也就不再像最初时彷徨无措、悲痛欲绝了。
翼舟外婆心愿了却离开,植物人太辛苦,也算解脱了。
傅明煦满眼疼惜,手搭在林语陌肩上安抚。林语陌亲眼见过太多离别,单薄的肩膀承载得重担太多了。
庄昕阳同样情绪复杂地注视着林语陌,一向嘴欠的他,今日话也格外少。
焚烧炉停止火化,林语陌被工作人员叫去收骨灰,有血肉的人进去,再看时只剩下一捧灰。庄昕阳难受地站林语陌身后吸烟,傅明煦俯身托稳林语陌因手抖而摇摇欲坠的骨灰坛。
林语陌垂着眼:“我自己来吧。”
傅明煦说:“我不忌讳这些,我拿坛子着你装。”
其实装骨灰很快,一铲子的事。装完骨灰,林语陌让庄昕阳拎着提前买好的元宝黄纸到指定位置烧了。
今日无风,炙热的火焰熊熊,烟雾向上飘散。
三人望着前方,寂静无声。火焰即将燃尽,林语陌开口:“庄昕阳,有一件事还需要和你商量。”
庄昕阳吞云吐雾瞧他。
“我想把翼舟的骨灰带走,去米兰,他想去米兰。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也是我的。”
去米兰,洛翼舟的执念,也是被林语陌抢加在自己身上的执念。
庄昕阳没说话,一口接着一口吸烟,直到一根烟吸到了烟蒂的苦味,他扔了烟头踩在脚下。
“随你吧,我和墓园老板打声招呼。”
“谢谢。”
庄昕阳开口后,墓园老板效率极高,下午林语陌就取到了洛翼舟的骨灰。
当晚,林语陌坐上了去米兰的航班。
*
头等舱条件舒适,林语陌一直睡着。傅明煦一直跟在他身边,为他买票、收拾行李、订酒店。在林语陌用睡觉逃避悲伤时,为他盖上毛毯,关闭遮光板,细心地处理好一切。
这几日下来,林语陌消瘦了一圈,眼下青黑,傅明煦很久没在爱人脸上看到过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了。
傅明煦勾住他爱人微凉的指尖,他不再急切地询问林语陌复合的答案,答案对他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了。
当初在一起太过于容易,以至于忽略了自己欠他许多,欠他一场正式的追求,一场正式的表白。
等语陌心情好转,他想把这些一一补回来。
爱是常觉亏欠。
到达米兰后,林语陌马不停蹄去看墓地。他用傅明煦还他的钱拿出大部分,交付物墓地定金。这处墓地的位置他很喜欢,依山傍水,远远的可以望见洛翼舟最想去的设计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