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朗笑,“一个军医能救的人,比我能杀的人还多,怎能不好生供养。”“咿,这是什么,借条?”“在哪儿,我看看。”“真是借条,你向军需官借了肉蛋米面,大妹妹,这是为何?”听说有借条,二表哥也坐不住了,一把抢过来看清楚,担忧询问,生怕春生吃亏。“军中供给是定额,我多拿多占了,只能从下个月的份例里扣。所以啊,你们要找我,上旬来,等到月底,我都是举债度日了。”闻言,二表哥轻叹:“怪不得你营中如此整肃,士兵对你忠心不二,单凭这张借条,就知军中风气好,没有吃空饷的臭毛病。”“唉,这是迟生定好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她最讲规矩。如今在家里辛苦给我筹粮,总说穷家富路,不知道在家里怎么苦自己呢。”“行军打仗,粮草是重中之重,二妹妹也是关心你。”听了二表哥和春生的对话,起哄一起来蹭吃蹭喝的二代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脸皮薄的已经坐立难安,以为这是在借机提点自己。他们说话的功夫,女兵已经烤好肉食端上来,众人此时再走,显得刻意、扭捏,在春生的劝慰下,只得继续吃饭。只是有好几个在心中暗下决心,下回不能再这样了。他们本以为春生营中粮多,才来占便宜。他们也不腹诽春生,交往好几年,谁不知道谁,春生在京城手就很散漫,是个仗义疏财的主儿。饭到一般,突然有传令兵前来禀告:“将军,我们舊獨的人与河湟的人起冲突了,就在营门口。”春生嘴里还含着肉,反手捉起长刀,一个健步冲了出去。一路跑,一路把肉嚼吧嚼吧吞了,跑了快一天才打到的肉食,舍不得吐。到了营帐门口,果然看见十几个河湟军打扮的士卒,正围在营房门口大喊:“把人交出来!把人交出来!”“军营重地,为何喧哗?”春生排开众人走出来,她一身铠甲足以表明身份。那十几个河湟士卒先是行礼,才道:“这位将军,不是我们聚众喧哗,是有人骗了我们的猎物,逃入营中。因军中有规矩,擅入云南军营者死,我们只是来讨个说法。将军,弟兄们在这里驻扎的两个月,嘴里没一点儿荤腥,今日好不容易弄了些肉补补身子,我们营中也有受伤的兄弟,就等着这一口救命呢。若是已经吃了,补偿我们一些米面也行。”为首的人出来答话,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不是个普通士卒。还时不时瞥一眼,云南军营旁边空地上,高高支起的木杆,上面有几颗用石灰腌制过的人头。云南军中多女兵,毕竟春生就是女将。而女子入军营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在河湟这等苦寒之地,女人是财产。很多当兵的,一辈子见过的女人屈指可数,要么是老得可以忽略性别的老妪,要么是被众人簇拥着呼啸而过的贵女,他们只有看一眼的机会。他们这辈子拥有女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现在、身边、眼前,有这么多女人,怎么可能人人都忍得住,不犯浑、不伸手。春生扎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告示牌,派人宣讲,又派人与英国公世子交接,严明规矩。她营中的女兵,也是正经上战场杀敌的袍泽,不许别人侮辱。因此,云南军的兵营比其他营房都远些。英国公世子也理解,在军中三令五申,不许人胡乱靠近,擅自入内者,格杀勿论。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以为自己是特例,以为自己本事大,以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些木杆上的人头就是这么来的。春生怕招来蚊蝇和疫病,还特意用石灰腌制了。战争,还没开打,众人已经意识到了战场的残酷。“你说骗,怎么骗的?”春生问他。“那人穿着云南军的衣裳……”“只凭衣裳认人?可有看清相貌,确定是我军中的人吗?”“又矮又白,还胖,怎么不是女兵?”有河湟军的人鼓噪起来,“你们是不是不想还我们黄羊?”“胡说八道,我们营的伙食有口皆碑,难道还会看得上去去一头黄羊,说话放尊重些。”云南军的人不干了,这不是纯纯的污蔑吗?春生转头吩咐人,“去伙头那里查一查,今日的猎物可对,有没有黄羊。”河湟军领头的那个小校都摸不着头脑,女人就是麻烦,哪里不尊重了?女人天生个子矮,云南军待遇好,吃的又白又胖,这明明是福气啊!不一会儿,亲兵就拿着几张单子过来了,上面清清楚楚得记着今天入营房的食材,从谁手里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上面还有交接人和管事的签字画押,一切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