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后,三人一同沉默下去,脸色变得愈发难看。“我们说这些做什么,”黄怀安有些惴惴不安,直接点燃了写好名字的字条,大喊了三声苏小蝶后,拉着段希文从圣人像前起来,“走走走,赶紧回去,我总觉得……方才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这圣人像瞅着也怪阴森的,活像是要吃人。”不多时,三人脚步声响起,沉重却又慌乱,很快的被无尽的深夜吞噬。赵明锦舒了口气,转身背靠着圣人像坐下。苏小蝶。郑锡灵牌上的小蝶姑娘与苏展的妹妹,应该就是同一个人。苏小蝶一介普通百姓,定是入不了永昌侯的眼,更不可能嫁入侯府,若郑锡始终执念于她,永昌侯派人杀了她也不是没可能。当日苏展手上拿的安神香,与安庆郡主脱不开干系,而他执意要为郑锡顶罪,不知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层原因在。郑锡案件了结后,永昌侯府名声扫地,苏展却不惜与石相闹掰,仍要迎娶安庆郡主,到底是真心喜欢,还是……另有谋算?赵明锦皱起眉头,人心难测,竟难测到可怖的程度。也不知是愈想愈多的原因,还是真的是阴气重的原因,猛然间,她竟也觉得这书院里诡异森森,似在那无光的暗处,藏着数不尽的恶鬼冤魂,只等着有人出现,就将他们一口吞下。不知不觉间,她掌心起了一层冷汗,就连身上的夜行衣也被汗浸的溻湿,黏在了后背上。赵明锦征战多年,死在她枪下的数不胜数。那些人中,有在死前狠狠瞪着她,想将她的模样刻进魂魄中,来世要找她报仇的;有在死前仰天长笑,诅咒她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的;还有在死前咬牙切齿,说会从阴间鬼蜮爬回来,亲手杀了她的。当时被她一笑置之全没当回事的人与话,在今夜莫名奇妙地一齐涌进了脑海间。她闭了闭眼,想将一切都抛开,可愈是不想去想,那些血腥的记忆却愈是清晰地在眼前剖开,一幕幕层层叠叠,接踵而来。他们的眼神,他们的笑,他们的声音,像是一只只看不见的手,正在不停地拉扯着她,势要将她从明耀的日光下,拖入那无尽的地狱中。“阿锦,”肩头不知是被谁握住了,“阿锦,醒醒。”耳边凄厉诡谲的声音陡然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那道熟悉的,温润的,如春日暖阳一般和煦的声色。赵明锦猛地睁开眼睛,见到叶濯蹲在她身前,清湛透亮的眸中杂着几分担心。见她怔怔地盯着他,又漫上了几分笑意。“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他抬手,用衣袖轻擦过她的额头,“做噩梦了?”“不是噩梦,”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将方才充斥在心口的不适感压下去,“我只是……你说,人死后,若有执念未消,当真会化作鬼魂回来索命么?”叶濯没答,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仔细系好:“白日里讲的那些都是编的,怎么还当真了。”她脸色仍有些苍白,眼中有些惊魂未定,看样子是真吓到了。他勾起唇角:“世间若真有恶鬼,阿锦藏起来就是。”赵明锦脑子有些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顺着他的话问:“藏哪儿?”“我身后。”叶濯的声音很轻,很柔,却透着从未有过的郑重与认真,她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要保护我?”“阿锦能凭一己之力能护住我南渊数万子民,而我只需护住阿锦一个,不难。”这好像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许是因为身边有了人,也许是因为那个人是他,赵明锦心头恐惧终于散了。她脸上有些嫌弃,嘴角却勾了起来:“你还是先把功夫练练吧,能打得过我时,再来谈保护我。”叶濯没反驳,只是垂眸轻笑,向她递过手掌来:“走么?”赵明锦没犹豫,将手放进他掌心。他的手一如曾挂在腰间的白玉一样,虽有些凉,却莫名带着一股无坚不摧又安稳人心的力量。她借力站起,跟着叶濯走出圣人像,随他一同踏出大殿,迈进了如墨晕染开来的夜色中。两人在树影中穿梭而过,却不曾翻出书院,而是曲曲折折的走上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赵明锦分辨了下方位,认出眼前的小路,正是前些日子她无意间听到刘柏他们的对话,然后追着叶濯而去,将他追丢了的地方。“我们不去后山?”“不去,”叶濯在前方寻了个荫蔽处停下,回眸轻声道,“阿锦不是带着我站在高处看过两回,那后山草木葱茏,地势平缓,连个能藏人的山洞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