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入了仁寿宫,赵明锦正心不甘情不愿地垂眸走着,前方禁卫骤然停下脚步,幸好她反应快,才在撞上前方之人脊背时稳住了身形。侧头从两名禁卫之间的缝隙望出去,竟望到了昨日才从王府离开的明斐。“师兄?”她绕过禁卫,几步走到明斐跟前,有些讶然,“你怎会在此,还……”双手捧着一个精致又古朴的匣子,匣子上的花纹脉络甚是眼熟。这里面装的,应是太后命人打的那套红玉钗环,本欲赠给闺中密友,却终是没送出去的出阁礼。太后的密友已然故去,如今召见明斐,还将这套钗环给了他,难道……明斐没有打算瞒她,抚着匣子上的花纹脉络,沉声道:“太后与亡母,原是旧识。”太后曾说过,那人是为救自己的孩子,被人活生生乱棍打死的。如今想来,个中因由即便不说,她也猜到了。未出阁的姑娘,不仅有了身孕,孕育的还是北泽人之子。二十多年前,北泽与南渊并未比现下好多少,两国纷争不断,试问谁能容得下北泽人的“孽子”?可惜情之一字,向来无关身份,不论对错,只问人心。既是心之所向,便甘之如饴。“师兄,”赵明锦踌躇片刻,终是下了决心,说道,“若二十多年前,北泽与南渊停纷争,止兵戈,或许这套钗环首饰,能随她一同出嫁。”明斐眸光颤动,轻嗯了一声。“师妹仍想问师兄一句,若师兄回了北泽,成为北泽上位之人,他日究竟是想开疆拓土,还是与民休息。”这个问题,赵明锦早就问过,明斐也早已有了答案。“小锦,”他空出一只手来,缓缓抬起,想同以往一般去抚她的发顶,可……那手在她头侧三分处停下,最后终是只落在了她肩膀上:“北泽有我一日,南渊有你一日,便绝不会再起战事,待你我百年之后……”赵明锦噗地一声笑出来:“你我都百年之后了,哪里还能管这许多。江山才人频出,他日如何,由他日之人说了算。”两人相视而笑,半晌过后,明斐道:“保重。”她拱手:“师兄一路保重。”赵明锦再次住进了仁寿宫的偏殿,门外禁卫层层把守,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半个时辰后,殿门打开,是红儿和绿儿被禁卫带了进来。两个丫头见了她,终于有了主心骨一般,眼中慌乱这才消散。“娘娘,出什么事了?”“没事,”赵明锦坐在榻上,看着她们两个,有些挫败,“你我三人怕是要在这宫中住上几个月了。”绿儿惊的瞪大了眼睛:“住在宫中?那王爷呢?”“别提他。”一提他就来气。绿儿扁了嘴,不敢多说,只是悄悄地看红儿,红儿向来是个稳重的,明白赵明锦正在气头上,摇了下头,示意绿儿莫要再问。按往日惯例,前来朝拜的诸国使臣若要离开,都会安排在当日辰时,由礼部尚书与鸿胪寺卿带一应官员行于京城之外相送,以全礼仪。明斐回北泽,最快也要翌日辰时才能离开。叶濯,定会在离开前来见她一面!赵明锦一直在等,从日中等到日落,又等到月上中天,叶濯始终没来。“娘娘,回榻上歇息罢。”红儿已劝了她数次,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紧闭的门扉,宫灯将门外把守的禁卫身影映在门上,宛若两尊门神。“他没来。”“王爷许是有事耽搁了,娘娘先去歇息,这里红儿守着。王爷过来,红儿定立刻唤娘娘。”“不必了。”叶濯若想来,早就来了。翌日一早,几乎门外一有动静,赵明锦就醒了。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尚离得有些远,走的沉稳,却又走的缓慢,不过再犹豫和迟疑,终究是走到了。敲门声响起,红儿赶忙去开,赵明锦却硬着声音吩咐:“不许开门。”声音不小,耳力佳者站在门外亦能听清。“阿锦,”不多时,叶濯清湛的声音传入,“是我。”“哟,”她翻身下床,走到门边,“闲王大驾光临,未能远迎,是不是还要治我个大不敬之罪?”“阿锦,莫要说气话,我……”“好,我不说气话。”赵明锦打断他,“今日我只问你,前往北泽能否带我一起。”叶濯连想都没想:“不能。”“无妨,让我回王府。”“不行。”赵明锦强压着火气,人已被气笑了:“也无妨,我不想让你去北泽,你留下来陪我,如何?”“不可。”自她从长岭边关回来,无论要做什么事,不等她求,叶濯便会一件一件为她做好,她可从未从他口中听到过一个“不”字,今日倒好,这一连三个“不”字下来,听得她耳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