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应朗看一眼老想作媒的人,心思旋又放回搬运工作上,没说什么。
「你今年不是二十八岁了?等一下记得把你的生辰八字抄给我。我老婆有一个美到鱼看了会沈、鸟看了会掉下来的表妹,她在营造公司当秘书,个性很温柔。我下次把照片带过来给你,你考虑考虑。如何?」
两人将今天最后一件家具扛上门外一辆小货车,车上面还放有四件由毛毯仔细覆盖包裹的中大型家具。
在赵老板一声令下,手搬到快废到的两个男人停下来喘气。
梅应朗急着回去工作,但碍于与赵老板的交情,他不得不脱下手套,接过赵老板从车上拿来的饮料喝着,并趁空回答他:「你不是不知道我的状况,我没时间想到结婚的问题。」
赵老板顿了一会,语重心长道:「你家里没大人在了,你不替自己打算,我们得替你着想。这些话我早想对你说,你大嫂又怕你听了难受,一直挡着不让我说。你懂吗?」
梅应朗心头一热,欲言又止地望着对面人家种在门口的七里香。
「债务还剩多少?」赵老板突然问。
「五千多。」
「从二亿多,还到剩五千多万?」赵老板啧啧称奇,伸手拍了拍个性忠厚又坚贞的年轻人。「阿朗,你肯定是全台湾最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你这个妹婿我要定了。我以你为荣啦!」
「香洁投资原物料赚了不少钱,她帮了很大的忙,我还的只是零头。」
「胡说八道!」赵老板圆脸上的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愤慨。
「你一个月固定还款四十万。四十万是零头吗?啊?是吗?我创业前五年,都还没到达这个营业额!如果没有你这个叔叔挡着,香洁那丫头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念完书还是个未知数。你拚死拚活,一天睡不到三个小时,从大学开始兼差工作,做到现在都拚几年了?你做得比你家里任何一个人都多。我看着你一路过来,我的话不会错!因为我最清楚这件事谁的功劳最大,以后你不要再对我说这种会让我血压升高的话了!」
梅应朗深深注视激动不已的老大哥一眼,为了不想让自己陷入太深刻的情绪里,他抓着手套边戴边站起身,并说:
「你给我机会,是帮助我最多的人。」一直很想跟他说这句话,但是他总是忙着拆家具、做家具,忙着赚钱还债,忙这忙那,忙到最后他连做人的最基本人情世故都忘了。
这样也好,这样他就不会有太多不必要的人情牵扯。
因为牵扯一多,容易变成了牵绊。这情绪对他来说太麻烦……
「阿朗,这是你要的。」把书桌搬上货车之后,准备到另一个地方去收货的赵老板,忽然推开车门下车,叫住梅应朗。「十万够吗?因为你临时调头寸,我店里只有这张票子可以马上轧。后天有一张十八万的会进来,你有急用的话,我可以调给你。」
「十万够用了。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添麻烦,大家互相啦。前几年公司业绩一直没起色,我周转不灵,你的货款经常被我拖欠,我明明知道你过得很辛苦还……唉……」赵老板心怀愧疚到说不下去,只能伸手拍拍梅应朗。「十万块,我会分四次从你的货款里扣除。可以吧?」
赵老板体贴入微的安排,让梅应朗忙到没时间感受太多情绪的心头暖洋洋的,他一向没什么情绪的脸色柔和了点。「多谢你了。」
「还有——」赵老板从裤袋里摸出一张纸,交给他。「杨小姐又下订了,这订单来得太好了,可解解燃眉之急。这次她自己设计了一组家具,大大小小的共六件。她从欧洲的跳蚤市场买了批二手家具,家具已经运来,在海关等我们去领。这是初稿,其它的图,她说等你确定要接单,她会陆续传过来。你不会不接这笔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