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长又提醒了一句,她这才收回视线,带着两个女孩匆匆离开了这里。
多诺万探长目送她们上楼,按着门把看向背对着众人的道格拉斯夫人。
“道格拉斯夫人,不然您也……”
“不,我要在这里……”
出人意料的,一直没什么主见的道格拉斯夫人非常直接地拒绝了探长。
女人眼角的泪痕还没干,腿却是像是生了根,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丈夫:“你的目标……是谁?”
“……我以为你们已经猜到了……”
“我要你亲口跟我说——”之前面对卡明夫人的吼叫时都没有提高过音量的女人,此时却激动地拔高声音,“你亲口跟我说!你究竟想杀了谁?!”
上校抬起头,对上妻子通红的眼眸后像是被烫到般移开视线,唇上的胡须又动了动。
有一瞬间,利昂娜以为他要哭了,或者想要说什么,可下一秒,那疑似软弱的情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人用力闭了下眼,终于调整好情绪再次抬起头。
“我也是个有尊严的男人,安娜。”他仰着头说道,“她们本就不该出生,没有人期待她们来到这个世上,包括她们的亲生母亲……我养了她们那么多年,已经是仁至义尽。”
上校夫人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声线都有些不稳:“那、那你也没有必要,没有必要这么做……你都跟她们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你对她们的感情就只是因为血缘吗?”
“你有什么必要这么做……你不喜欢她们可以把她们送到寄宿学校,可以另外找寄养家庭啊!你跟我商量,你不愿意出这笔钱我也可以出!你为什么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做出这么可怕的决定?!”
说到激动处,两行泪再次从女人布满细纹的眼角流下:“告诉我,这不是你的本意,杰克……你一定是有其他苦衷对不对?你不是那样的人……”
“哈——”
一声短促的笑声打断道格拉斯夫人的劝说,被反绑着双手的男人笑着摇摇头。
“你又有多了解我呢,安娜?我们不过才在一起不到三年。”他抬头说道,“当时我的母亲去世,我被那两个孩子搞得焦头烂额,急需要一个妻子帮我照顾孩子,打理家务。而你当初来到新大陆,对这里什么都不了解,需要一个本地人做丈夫……我们的婚姻也只是各取所需……”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室内响起。
利昂娜还没来得及看清,道格拉斯夫人的身影就从眼前一掠而过,很快消失在书房中。
室内又是一阵难言的尴尬。
坐在角落、同样被绑在椅子上的凯恩探员挪了挪屁股,对这种气氛十分不适应。
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就算多诺万探长还想继续袒护这位“老上级”,现实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了。
忙乎了一早上,调查居然又回到了原点,这种挫败感让他感到很难受……而更让他难受的是,他亲耳听到自己曾经崇拜的英雄居然说出了那样的话。
往前数十年,道格拉斯上校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啊。
其他的指挥官都会为了自己的安全待在后方,只有他,不但会亲自上前线,还会接过旗手这份最危险的工作,每次冲锋都举着合众国的国旗冲在最前面。
战场中的人们很难保持理智。
可只要那面鲜艳的旗帜没有倒下,只要跟着那面旗帜向前冲,他们就能获得胜利。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他带着他们冲了出来。
他们是那样敬重他,在战场上他就是他们的战神……可如今,记忆中那始终挺直的脊背已然弯折,像个再普通不过的颓废中年男人一样佝偻起身形,几乎让人感到陌生……
多诺万探长用力按按自己的额角,强逼着自己从那种情绪中抽离,这便吩咐两位警员再去叫辆马车,准备把上校和小卡明先生的尸体带回诺特堡。
卡明夫人作为死者的母亲,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去。
而作为一个完完全全的旁观者,米切尔律师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跟着凑热闹,却在准备离开房间时被一个声音叫住。
“丹,劳烦你陪梅丽莎走一趟吧。她还从来没去过诺特堡,一路上没有熟人陪伴总不让人安心。”
刚被警员从椅子上解绑的道格拉斯上校突然说道:“还有关于遗嘱,我还想要再修改一下……”
闻言,卡明夫人两只手想也不想地攀住米切尔律师的手臂,止住了他打算离开的脚步。
“他说得没错,你就陪我一下吧……”卡明夫人说道,“你不是说最近都没事?”
米切尔律师就这么增加了一个额外的行程,不过他倒是也不介意,表示自己还需要回客房收拾点东西才能出发。
只是在他转身准备走出房间时,余光似是扫到了同样绑在椅子上的凯恩探员,突然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