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条件差,好在包一日三餐。两人到一楼的餐厅里随便吃了点儿晚饭,打算出去走走。公寓楼前有一个小凉亭。许寉站在亭子里,深深吸了口气。写生的生活还没开始,他就觉得已经过不下去了。“你说,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里受罪?”他瞥了一眼符钟舟,发现身边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一盒烟。符钟舟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用手指夹着在他面前晃了晃,像是在征求他的同意。许寉没出声,伸手问他要了一根。“心态放宽,许寉。”符钟舟从包里拿出那个漂亮的打火机,在黑暗里“噌”地点燃,“其实出来写生很好玩的,”他吸了一口,凑到许寉面前,声音暗哑而好听,“我保证,起码和我在一起,你不会觉得是受罪。”“我知道。”许寉顺势抓住他的手腕。他坐在凉亭中间的椅子上,把人拉到自己的腿上。九月初还有些恼人的蝉鸣。这个时间大家或在宿舍修整,或在食堂吃饭,没有人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来。符钟舟没反抗。他侧坐在许寉腿上,用自己那根把许寉手里的烟也点燃。“就抽两口,”他又吸了口,把自己手里的摁灭了,“不然我总觉得我在带坏你。”“我还觉得我带坏你呢,”许寉苦笑着吸了一口,“好好的女孩放着不追,看上了我。”黑夜总是能牵动很多情绪。两人默不作声地抽了会儿烟,符钟舟从他腿上下去,坐到一边的石凳上。“有些事情还真不能多想,”他趴在石桌上,双臂间露出一双圆眼看着许寉,“许寉,我很担心你的状态。”许寉有些不解,“月考退步的好像不是我吧?”“这不是一回事儿,”符钟舟撑着脑袋,“我确实……遇到一些问题,但是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好。”他话锋一转,“你知道吗,每年都有很多人因为不堪集训的压力,或患病,或自杀。”许寉拿烟的手一顿。“我已经经历过一年这样的生活了,”符钟舟伸手摸了摸他的后颈,许寉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节上的茧。“我不希望你也被这种激烈、甚至算得上恶性的竞争折磨。”他的声音混在滋儿哇乱叫的蝉鸣里,搅得人心绪难宁。许寉隐约觉得符钟舟在回忆什么不好的事,但那种感觉就像飘散的烟丝一样难以捕捉。他犹豫半晌,只能够安慰似的抓住他的手亲了亲。“放心,我不会。”溪刑村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叶志泽终于到了。他事先看过符钟舟拍的视频,对这里的环境早有准备。但当他从床上摸出一双穿过的袜子的时候,还是几度哽咽。“这是什么鬼地方啊!”他捏着那双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袜子,冲进符钟舟他们的宿舍。“圣诞老人给的惊喜。”靠门的秦平忍不住嘿嘿一笑。这晚大家都画到凌晨才去睡觉。宿舍里唯一的浴室不仅得十个人排队洗,而且过了十二点半热水就停止供应。许寉最后一个画完作业,轮到他的时候早就过了时间,于是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冷水澡。早就洗完澡的几个人倒头便睡。符钟舟大概是想等许寉出来,然而困意上来挡都挡不住。许寉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他的手机滑落在一边,上面密密麻麻显示的都是文字。许寉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禁欲总裁和他的纯情直男对象》,他在他面前缓缓脱去笔挺的西装外套……”接下来的一段全是些让人心惊肉跳脸红的描述,许寉尴尬地替他把手机关了,架着胳膊把他放到床上。符钟舟大概是太累了,被许寉随意摆弄半天也没醒。“看激情戏看睡着,你不行啊。”大概是洗澡太晚的缘故,许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闻了一鼻子的霉味,突然后悔没有和符钟舟一起去买床单。窗外的蝉鸣依旧没有停,此起披伏地叫嚣着等待死亡。许寉想起符钟舟在凉亭里和他说的那些话,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像也被符钟舟的洁癖传染了似的,觉得自己身上黏腻得很。思考再三,他还是半夜偷偷下了床,躺倒符钟舟崭新的床单上。第二天早上天刚亮,他就被符钟舟推醒来。“干什么……”许寉最讨厌被粗暴地唤醒,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张开手臂就把身边的人往怀里抱。符钟舟吓了一跳,赶紧推他。“我还没问你怎么在我床上呢,快起来接电话,你手机一直在响。”好在宿舍其他人都醒来了,正在忙着洗漱,没有被他的手机铃声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