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那孩子或许没死。或许姐姐当时听进了她的建议,却怕走露风声所以假意拒绝,实则直接设计带走了她的孩子。
但既然是公主,就不可能了,她生下的是个男孩子。
思嫣的笑意间多了两丝苦涩,含糊着辩了句:“来传话的宫人说得不清不楚的。”
“陛下的旨意太急,他们去禀个话就要随我来行宫,难免顾不上这些细由。”徐思婉边说边拉着她一同落座,因莹妃坐在了茶榻一侧,姐妹两个就一并坐去了另一侧。
俄而有宫女入殿上茶,徐思婉抬眸一看,就笑起来:“宁儿也长大了。”
屈指数算,宁儿如今也十八了。面上脱了稚气,已是个干练的大宫女。
宁儿激动难抑,俯身深拜:“娘娘万安!奴婢恭贺娘娘晋封之喜!娘娘否极泰来,日后必定诸事顺遂!”
“快起来。”徐思婉搀了她一把,思嫣在旁笑道:“姐姐当年把宁儿托付给我,如今我得把她好好还给姐姐才是。”
徐思婉莞尔:“花晨,快,去给宁儿收拾间屋子,带她去歇下。”
语毕又看向思嫣:“咱们上次走动还是上月七夕,你着人给我送巧果。那会儿我听宫人说你身子不爽利,如今可好了?”
“早无视了。”思嫣摇摇头,“其实本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受寒。那阵子皇后娘娘脾气好大,我就索性借着病躲一躲她。”
徐思婉一哂,凝神思索片刻,又言:“我来行宫时听宫人说,皇后娘娘前两日不知是为谁动了气,气得直吐了血,她们都道她这回来不了行宫了,没成想还是来了。”
莹妃与思嫣听她提及此事,自然都知她是想问什么,二人相视一望,莹妃就笑道:“你猜猜她是为谁动的气?还不是为着你出冷宫的事。倒是……不知咱们陛下这回放了怎样的狠话,竟把皇后震得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就连气得吐血这事,也是因为她病得厉害传了太医,这才散了开来。”
“有意思。”徐思婉心下静静忖度着,沉吟片刻,又说,“适才陛下对莲贵嫔发了火,已经下旨降为贵人了。这等好消息,可得传给皇后听一听才好。”
“莲贵嫔?”思嫣讶然,“这位可也算得个宠妃了,皇后对她得意得很。姐姐这会儿将这消息告诉她,皇后可又要气得睡不着了。”
莹妃美眸一转:“道理是这样,但是皇后身边的宫人也不是吃素的。为着皇后凤体安康,他们势必要防着你,你要这会子递话进去,只怕不大容易。”
“那便不费心思递话。”徐思婉的笑容心平气和,“我如今既出了冷宫,陛下又已下旨封了我妃位,明日我就该去向皇后娘娘问个安才好。这些话,我亲口告诉她。”
冷宫走了一遭,冷冷清清过了三年,连皇帝都已知晓她们之间的敌意,她便实在不必再去粉饰太平了。
莹妃听得眼睛亮起来:“胆子这么大?那我跟你一起去。这三年你不在,我唯一的乐子也就是气她。起初还有些不安,后来就愈发觉得痛快!”
徐思婉一奇:“她不治你么?”
“她呀,眼瞧着皇长子年纪越长,她就越想做个贤后。”莹妃掩唇轻笑,“平日里在妃嫔面前倒是还有威严,但面对宠妃,可是愈发地能隐忍了。”
这是急着要让皇长子登上储位呢。
徐思婉心下了然,一些有趣的念头如藤蔓般攀生出来。莹妃又说:“对了,除了皇后,你还得警惕一个人。”
徐思婉一怔:“谁?”
“芳昭容。”莹妃道,“也是三年前入宫的,该是阖宫里晋封最快的一个,膝下还有个四皇子。早先皇后许诺过她,说等四皇子年满三岁,就让她晋封妃位,但如今你出来了……”
莹妃顿了顿,勾起笑:“我若是皇后,就会告诉她这等高位不好封得太快。眼下虽然四妃之位尚有一个空缺,她也需再等等。你说,她会不会生气?”
“如果是我,我就不生气。既已位至九嫔,晋不晋妃位并无多大分别,何苦给皇后当枪使?”话刚说完,她心念一动,就又道,“是了……我在冷宫里听郭氏说,芳昭容生得极美,但性子浅薄。这样的人,大多是不肯被旁人平白压过的。”
“正是。”莹妃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继而摆手,“颠簸了两天,我先回了,你也早些歇着。明日何时打算去向皇后问安,你记得叫我一声。”
“好,姐姐慢走。”徐思婉颔首,思嫣也起了身:“那我也先回了。”
“嗯。”徐思婉含着笑,示意月夕去送。花晨静默地立在她身侧,静盯着窗纸,眼看二人走出了殿前院门,才压声说:“四小姐瞧着也太平静了,先前的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先有阿胶送到我面前,后又有人前来寻女。若只是误会,也太巧了。”徐思婉一喟。
花晨迟疑道:“可若不是误会,四小姐现下又是什么心思呢?奴婢这三年都在暗中打探,听闻她与皇后走动并不太多。可若是她在那事之后就收了手不再帮皇后,皇后如何容得下她?”
“这有什么容不下的?宫里头亦敌亦友的关系最是常见。能共事时一起谋划,不能共事时一拍两散,也没什么不好。皇后手里握着她的把柄,本也不必怕她闹出什么大事。倘若一朝不合就要赶尽杀绝,倒显得比昔年的林氏有过之而无不及,未免让身边的人心寒了。”
“这倒也是。”花晨思索着,缓缓点头,又言,“娘娘可要唤宁儿来问一问话?”
“嗯。”徐思婉点头,“让她进来吧。经了孩子一事,想来她这几年过得也不安稳,你们日后多照顾她一些。若是她行事可靠,等你嫁了人,我就让她到近前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