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快之余仔细想想,倒也真有些后怕。
方才的局面那样紧张,谋害皇嗣的罪名没有嫔妃能不怕。锦宝林突然而然地说出她也有孕,似要帮她脱罪,若她稍有一瞬的松懈,情急之下恐怕就会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认下来。
若她猜得没错,当时认下,大概就真的完了。所幸她防心够重,谁也信不过,立时矢口否认,让她们乱了阵脚。
她们应是不会想到,她在那样的境地中竟会放弃借有孕脱身,甚至翻脸不认。
因为在那一刻之前,连她自己也不曾想到。
现下,轮到她们落子艰难了。她一时倒好奇起来,好奇这棋局被她另辟蹊径地一子翻转,她们还要如何下下去。
徐思婉想着接下来的好戏,禁不住地想笑。她望着满室氤氲的白雾,深深地缓了口气,却闻外面忽而惊呼:“陛下圣安……”
徐思婉神思一凛,蓦然回身,但门前有屏风遮挡,她什么也看不见。
滞了一息,她听到他沉声:“都退下。”
便见窗外的宫女身影,垂首福身,转而告退。徐思婉露出适当的慌张,身子往水中缩了缩,后背紧紧靠住木桶边缘,双眸紧盯那道屏风。
但闻门声吱呀一响,几许凉气渗入房中。转瞬间房门又阖上,他的身影走出屏风,
“……陛下。”她顿显无措,整个人僵在那里。盆中热水一直浸至她的胸口,只香肩与锁骨露在外面。温热的水珠从她颈间滑下,留下一道蜿蜒勾人的水痕。
他行至近处,双臂张开支住盆沿,俯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这个姿态极具压迫感,徐思婉不自禁地往后缩着,轻道:“陛下怎的来了,臣妾……”
“究竟怎么回事,你坦白告诉朕。”他道。
徐思婉眼底一颤,薄唇浅张,哑然苦笑:“陛下信不过臣妾?”
“若信不过,就不会来问你。”他顿了顿,声音缓和三分,“朕只怕适才人多,你有话不便说。”
“并无。”她缓缓摇头,“一切就如臣妾适才所说,臣妾步入假山时听到了锦宝林的叫声与落水声,赶到近前看到她已掉入湖中,身边又无宫人,只好自己跳进去救她。”
她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意外的,她没料到他会这样来问他,心底或多或少有一缕动容。
齐轩沉了沉:“为何不喊人?”
徐思婉默然一瞬:“陛下想听实话?”
他挑眉,沉默不语,她扬起笑:“实话就是臣妾也不傻,心知若侍卫赶来时看到她在水中、而臣妾在岸上,臣妾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如自己豁出去救她。”
她说得口吻轻松,他的眉目也因而松动,复又睇视她片刻,也笑了声:“你倒坦诚。就不怕朕听完便将你入水救人的举动视作行凶之后的遮掩?”
“陛下怎么想是陛下的事。”她倔强地仰起头,“臣妾适才说过,臣妾不能欺君,陛下当那只是场面话?”
她的神情真诚之至,因为除却那句“不能欺君”之外,其余的解释也确是真的。
她当时尚不知锦宝林最终的打算究竟是什么,跳下去救人洗清自己的嫌隙是情急之下最快涌出的反应。
她对他没有多少真话可言。但在这一点上,她着实没有骗他。
复又对视半晌,他无声一喟,遂直起身。手指恣意地在水中一撩,几许水珠溅到她脸上。
“朕不会禁你的足,宫正司也不会来问话了,你好生歇息。”
徐思婉一怔,就欲争辩:“可锦宝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