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回府时正遇上在园子里赏花喂鱼的方姨娘。
她自从心里有了念想,身子已然大好了,也时常出来走走。
打老远瞧见姑娘红热热的面,她笑着,有意打趣,“送陈公子离开了?”
“嗯。”云奚走过来,欢喜的笑意挡不住,从眼里跑出来。
方姨娘又笑,“沅儿这心啊,怕是也随着他,飞到江州去了吧?”
“姨娘……”云奚撒娇来摇她的手,“姨娘再这样羞我我可真的恼了。”
“好好好,不羞你。”
她拍了拍她的手,仍是那个纵着姑娘的好姨娘。
只待云奚一提着裙离开,她便沉下了脸,手上一把沉甸甸的鱼食尽数撒进了池塘。
鱼儿争相夺食,水波激荡的湖面上倒映着她阴瘆瘆的眼。
那里面翻滚着的,都是滔天的恨意。
她倒是逍遥快活,欢喜如意。
只难为自己的珝儿。
秋闱误了,还不得不娶那庶出的柳四姑娘为妻,这一生,算是彻彻底底的毁了。
方姨娘心里实在恨。
她不能叫她如意,要在她这正得意的关头将她拉下来,要她也粉身碎骨。
于是寻了个机会,夜里避开了人,悄悄出府。
勾栏瓦舍里有莺声燕噎,自然也有贪财害命的鸡鸣狗盗之徒。
方姨娘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来人,恨恨咬牙,“只要不叫人死了,怎么着都成。”
她要她好好活着,受尽凌辱,生不如死。
“得嘞。”
那虎背熊腰的汉子吭吭笑两声,收了荷包,又问她,“什么时候动手?”
方姨娘道:“十日后。”
十日后,正是浴兰节后的第五日,谢府阖家要去虚玉观里打平安醮祈福。
这一日观里不进外人,女眷都在后头厢房里歇息。
谢霜闲得无趣,来找云奚绣春囊,正好里面塞上菖蒲和艾蒿的粉,挂在帐上,可以驱逐蚊虫。
云奚做了三个春囊,一个自己留着,一个给谢老夫人,还有一个她好生收进窗台的匣子里。
谢霜咬着针线头笑,“等陈家哥哥回来,这浴兰节都已过了不知多少时日了,妹妹再送未免太迟了。”
“那姐姐这做的是什么?”云奚反过来瞧她绣的。
谢霜绣的是只鸳鸯,只是她绣技拙劣,绣的鸳鸯不似鸳鸯,倒是只活脱脱的大呆鹅。
云奚抿着唇笑,“姐姐这鸳鸯绣得真好,活灵活现的,等明儿顾家公子收到了,心里指不定怎样欢喜才好。”
“妹妹就知道笑话我。”谢霜气闷,索性将那香囊掷下,“我原就不会这些。祖母还非要我绣,说什么日后嫁进了顾家,什么都不会叫人笑话。可我是进去做那正头夫人的,这些活儿哪需要我来做,有底下丫鬟们不就好了。”
这才是真真正正温香软玉,娇惯着长大的姑娘,有的是底气支撑她。
她原就什么也不必做,自有人会眼巴巴地送上来。
云奚将眼里的艳羡掩藏起来,细语轻声地去哄她,“姐姐不愿做便不做了,我替姐姐把剩下的绣完,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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