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陆衍把一枚戒指套到他手上:“之前我们说好的,选定了就不能再后悔。”
韩棠知道陆衍猜到他那晚的心思了,也清楚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险些将那个可怕的念头付诸行动,但他包容自己的懦弱,不在意自己的自私,只为了自己能生出活下去的勇气。
韩棠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包裹住了,他蜷缩在一团温暖里,靠着陆衍的肩膀用力点了点头,哽咽着说:“好。”
之后几天韩棠的情绪明显好很多,他们在岛上玩了好几天,临走的前一天,还跟着船出去海钓到很晚。回到酒店之后,陆衍转个身拿饮料的功夫,回来就看到裹着一条羊绒毯子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换下来的上衣还丢在地上,露出一片白皙的像是没见过太阳的肩膀。
陆衍喉结滚了一下,悄悄把饮料杯放到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半跪在地毯上,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韩棠五官生得漂亮,平常清醒时还不觉得什么,睡着了没撑住那股劲儿,病态的虚弱感就慢慢浮上来。陆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棠棠,起来洗完澡再睡。”
韩棠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胡乱亲了下他的手,声音像是含着糖块似的:“困,起不来……”
陆衍也没说什么,连人带毛巾一抱,把人带到浴室去。洗到一半,韩棠醒了。陆衍怕他看到自己手臂上的旧伤,把浴室的灯光开到最暗,见他揉眼睛,拿了毛巾给他:“水进眼睛里了?”
韩棠没接,他靠坐在陆衍怀里,冷不丁道:“哥,我感觉到了。”
陆衍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没等他回答,韩棠就转身跨坐到他腿上,主动亲他,像是抱怨,又像是在撒娇:“……都把我顶痛了。
陆衍半扶半抱地按着他,肌肉线条微微战栗,像是压抑着什么:“医生说了……”
“医生又不在。”韩棠靠在他肩膀上,又亲又蹭的,还把围在自己身上的毛巾解下来丢到浴缸外面:“哥,想你了,你不想么?”
骤然增高的体温带动全身血液,呼啸着冲向脑海,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陆衍低下头,像是饿了很久的野兽一般,扑向自己的猎物。
整个后半夜韩棠睡睡醒醒,时间似乎被切成了很多段,他在窒息感和剧烈喘息中沉沦,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星空洒在身上,他听见陆衍在耳边叫他的声音:“棠棠,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韩棠捂着耳朵往被子里钻:“不想吃,想睡……”
陆衍轻声哄他;“吃一点,不然等会儿没办法吃药。”
韩棠被他捏脸揉屁股弄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坐起来,他声音还带着一点沙哑:“我先去个洗手间。”
他下床时只觉得两条腿很重,等想要站起来才发现不对,陆衍站得近,一把搂住了没让他摔在地上:“怎么了?”
韩棠不确定地敲了敲自己的膝盖,脸色有点发白,眼神也带着不知所措:“我的腿……好像没知觉了。”
他们当天就回了医院。韩棠出现这种情况其实在意料之中,那盘录像里也有过类似的记录。
——白细胞无序增生导致的造血功能障碍,进而引起突发性的下肢无力。si019在经过治疗后恢复了自主能力,但没过多久,他的中枢神经系统遭到侵入,压迫了下肢运动神经,出现了永久性的病变。
陆衍不是没有心里准备,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天来得比录像里的那个人还要快。
韩棠去做了基因检测,医生拿到报告后眉头就一直皱着,陆衍知道原因——韩棠的身体早在无休止的药物实验中变得极其耐受,因此靶向药物的第一阶段还没结束,作用就变得微乎其微。
最后医生提议,更换靶向药,或者直接放化疗。但这些手段到底能拖延多少时间,医生也说不清楚。
“不能直接进行骨髓移植么?”陆衍问,韩棠现在所有的症状都无限接近于白血病,理论上应该可以采用同样的治疗方法。
医生摇摇头,有些遗憾:“恐怕很难,他是身体基因是经过特殊手段强化过的,即便找到全相合的骨髓,也要考虑到在移植过后,会不会被他的淋巴细胞视为异物而对其攻击。”医生看到陆衍脸上的表情时,不忍心说下去,他顿了顿:“现在的治疗方案还有很多,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冒险。”
陆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医生的话说得隐晦,但字字句句都指向了残酷的未来。空气里的水汽越来越重,他盯着远方晦暗不明的夜色,只觉得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直到身后传来轮椅声,他回过头,看见韩棠的身影。
“哥,医生说什么了?”
陆衍勉强笑笑:“没说什么,就说你只是贫血,要不了几天就能恢复,走,我带你回去休息。”
回到病房,陆衍把他抱到床上,给他喂药,又给他按摩腿。他动作很轻,像是怕把韩棠弄疼似的,韩棠大概也看出来了,跟他说:“你不用这么小心也没事,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看起来很平静,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临睡前还对陆衍说:“明天不想早起了,坐这么长时间的飞机,腰都酸了。”
然而他睡下没多久,陆衍就发现他开始低烧,大概是浑身关节疼得厉害,身体也蜷成了一团,陆衍去摸他的脸,发现他脸上都是眼泪。
尽管他装的很平静,但疾病导致的心理压力还是出现在他身上。
“不哭了。”陆衍尽量把声音放轻:“我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