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钦在。”一个少年从煨桑炉后绕出来,藏青色的袍子,镶银边的棕靴。相貌秀气,皮肤白净,年纪与仓央嘉措相仿,只是未着袈裟,想来并不是寺中的僧人。他走到仓央嘉措身边,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上师!”方才听不明晰,现下空谷回音般的声线一出,我不禁更加好奇。这个声音空灵精致,真得让人一听难忘,我不由地朝他多看了两眼。“她的脚受伤了,你送她回去吧。”仓央嘉措并没有看他,只是侧了头望向了我,“虽然没伤着骨头,但还是不能久站。”“谢谢上师。”我双手合十向他行礼。他点了点头,“恩。多休息,没事就不要乱跑了。”“呃……”我一愣,随即点点头,“噢,知道了。”“现在就送她回去吧。”仓央嘉措微侧了头,对着身后的阿旺仁钦道。少年弯了弯腰,恭敬地说,“是,上师!”仓央嘉措拉回视线,双手合十朝我们行了个礼,又径自转身朝回廊的方向走去。阿旺仁钦看了看仓央嘉措远去的背影,顿了一下走到我们面前,“不知道阿佳拉该如何称呼?”“我叫达瓦卓玛,你喊我卓玛就可以了。”我朝他微笑了下。他反射性地望向了我,清秀的面庞上,黝亮的眸子黑如夏夜,嘴边的笑容干净如拉萨的天空。我不禁望傻了眼,他虽没有仓央嘉措的清俊,却眉目飘逸,气质出尘,没有半分的世俗之气。“玛吉阿米。”玛吉阿米也微笑着点了点头。“扎西德勒。阿佳拉喊我阿旺仁钦便可。”他回了个笑,撇下眼来看了看我的脚,又问,“卓玛,你的脚还能走么?”我试着想走步,可刚出脚就一阵疼痛传来。“咝……”我不禁缩回了来,玛吉阿米顺势扶住了我,关切道,“卓玛,是不是很痛啊?”“放心,没什么大碍的。大概是站久了。”我搭住玛吉阿米的手臂,试图站直身体,刚动了下,一双手伸了过来。阿旺仁钦看着我缓缓地说,“卓玛,能否让仁钦抱你回去?”我犹豫了下,笑着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他摇了摇头,一手扶住我的肩膀,一手伸向我的膝弯,打横着将我抱了起来。“阿旺仁钦不是僧人?”我望向他的侧脸,阳光刚好从那个方向射过来,一时刺得我睁不开眼睛。他一顿,微侧了下身子,挡住了太阳,“阿旺仁钦自小跟随上师,并未出家,只是一直帮上师打理俗务。”“上师……”我喃喃地念了出来,忽然回过神,“上师一直是这个样子么?”阿旺仁钦一愣,低头看了下来,“什么样子?”我眯了眯眼,很认真地看着他说,“就是面部表情缺失的样子。”“哧——”一旁的玛吉阿米不禁喷笑了出来,“卓玛,你真是……”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评说的人可是受全藏民仰慕爱戴的活佛,见他们俩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我不由地也笑了出来,“呵呵……我看他老是那副样子呀。”一抹笑意钻入了阿旺仁钦的眼底,他看了看我,忽然眸光暗了下来。我一愣,他蓦地别开眼望向远处,“其实以前的上师……”我见他忽然沉默了下来,不禁试探性地问,“阿旺仁钦,你怎么了?”“嗯?”他闻声看了下来,眼底一松,又柔声地笑起来,“没什么……脚还痛得厉害么?”我摇了摇头,“已经不太痛了。其实我能走的,不如放我下来吧?”说着便想挣开他的手臂,可阿旺仁钦似乎并没有放手的意思。他正定定地看过来,目光落在我身上,又像是已经穿透了我,怔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累,一点儿路而已,还是送你回去吧。”“这样多不好意思,实在是太麻烦你了。”我有些尴尬地说道。两人正僵持不下,不料身旁却“扑哧”一声传来。我一愣,几乎同时和阿旺仁钦转过了头。玛吉阿米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唉——你们两个都别客气啦!既然是上师交代的,乖乖按吩咐来就是了!”我和阿旺仁钦相视一笑,不由有些默契地点了点头。关心回了尼姑庵后,我几乎过起了足不出户的生活。在庵子里宅了一个多月,脚总算彻底好了。玛吉阿米时不时地会来陪我说话,给我解闷。说来也快,她已斋满足月,这两天就要离开了。本来约好了要到她的酒馆喝酒的,后来考虑到我的脚伤才刚刚痊愈,不宜远途奔波,再加上蒙古人的威胁,所以就暂时把地点改在了哲蚌寺下的格桑酒馆里。我双手托腮地坐在漆木桌边,吹着窗户外来的满是酥油味的风,一时觉得心神安宁。瞥下眼,又望到那几个小瓷瓶,我随手拿起一个来把玩。怔怔地盯着那色彩浓郁的花纹,那个困扰我已久的身影又在脑海里浮现。我在庵子里养伤期间,阿旺仁钦送了两回药来,都是上等的藏药。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仓央嘉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