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于归的眼睛时不时地看向阿瞳,内心蠢蠢欲动,一边在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一边又越看越觉得阿瞳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他皮肤偏白,身形偏高,若不是那时立冬咋咋呼呼地跟她讲‘西侧门那个阴恻恻的小崽子竟然才十一岁’,她心中诧异,便记忆格外深刻。“我跟你一同回刑部司,一大早便去了朝云寺,正好有话要和你说。”时于归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飞快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溜达达地走到顾明朝一旁,视线也从阿瞳身上收回,义正言辞地说着。顾明朝无奈地点了点头,公主同行是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但她的话也算合情合理,便招手唤阿瞳出来,阿瞳犹豫了一会,这才贴着顾明朝站好。时于归的视线忍不住对比了下两人的身高差,顾明朝身形修长高挑,身高七尺,但十一岁的阿瞳站在他身边却已经到了他腰部上面位置,而只有十岁的了缘,连顾明朝的腰都没到。“公主请。”顾明朝做了个手势。时于归眯着眼笑着说:“一起一起。”阿瞳跟在两人身后走,走了几步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冷,便悄咪咪回头看了一样,只看到长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眼含深意,面色阴沉。他最烦这种打量,便瞪了凶巴巴的长丰一眼,扭头贴着顾明朝继续走着。“你今日去径山寺有什么发现吗?”等四人走出通往刑部大牢的小径,气氛也略略有些放松,时于归打破沉默,开口问道。顾明朝想起一鸣方丈的模样,在日光下微微迷了眼,有些恍神。径山寺是护国寺,一般人很少能经常见到方丈,但每月大殿讲课和旬月集市的时候,护国寺对外开放,陪静兰上香的时候,总能在庙中见到他的身影。一鸣方丈一贯紫衣袈裟,面容慈悲祥和,说话冷静温和,那些被尘世所滋扰的人总能被他所感染,从而找到心灵的安慰。谁也没想到短短半月不见,便形容枯槁,油尽灯枯之像。“和了缘的三师兄了贪有点关系,一鸣大师说怀疑了贪之事,也是他当日看到了贪抱着一个婴儿上北山之后才生疑,让了凡去仔细探查才发现点端倪。”顾明朝想起禅房内一鸣方丈说的话,忍不住叹气。之前听了缘说过他们五个师兄弟关系很好,因为都是师傅在外面捡的,所以格外亲近,没想到如今竟有人生了世俗之心,要把径山寺拖下无尽炼狱。了凡说了贪一个月前举动便有些怪异,他本不是大殿师傅,不需要每日去大殿和信男信女打交道,但一年前他开始频频去大殿前,私自为人解签收取大量银钱,后借着采购寺中物件的缘由下山去了。了凡跟着他下过几次山,竟然发现他下山之后乔装打扮后时常出入赌坊和酒坊。“染上毒瘾和酒瘾了?”时于归有些吃惊,“径山寺规矩森严,一鸣方丈自律性极强,对待几个亲传弟子更是不逞多让,他怎么会染上这些东西。”顾明朝摇了摇头:“这事他们知道的太晚了,等他们发觉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了贪已经欠了不少钱资,且被有心之人利用。”时于归心中一跳,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你还记得今年径山寺提早开庙会吗?”每旬月,径山寺牵头组织开一次庙会,用来交换生活物品,普通民众也能来径山寺上香,久而久之便成了远近闻名的盛事,皇城司和京兆府也会特意派人前来维护秩序。“这事是了贪提议的,说是今年梅花开得早,不如早早开放,免得贵人来的时候凋谢了。”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径山寺梅花一绝,每年庙会都会来一些达官贵人,为了就是上香后来游玩径山寺漫山遍野的梅花,若是让他们看到半山梅花凋零怕是会不高兴。顾明朝见时于归一脸疑惑,不明白两者有什么关系,便说道:“京兆府有出入城门特权,皇城司就更不用说了,小到长安街面修整,大到城门翻修,都是他们的职责。”时于归恍然大户,倏地脸色一变,明白顾明朝此话的最终含义。“径山寺庙会往来人口众多,为图方便,除了特定家族的马车不被巡检之外,径山寺的马车在那几天出入也是不用检查的。”时于归没想到那些被拐卖的人竟然是这么被送出去的。青天白日,皇城脚下,满载着罪恶的车辇竟然如此简单地被送出去。当时车里的人该多么绝望,一旦出了城门,若是此事依旧无人发现,这辈子便彻底堕入黑暗之中,永远无法逃离。“他该死。”背后抱剑的长丰冷冷出声道,声音冰冷暗含杀气。顾明朝抿了抿唇说道:“他是该死,为一己私欲平白害了其他人的性命,也枉顾一鸣大师十多年谆谆教诲,径山寺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