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问:“你也睡不着?那我们聊天吧,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
许远汀心道,我哪里是睡不着,是压根没寻到躺下歇息的机会。
本来刚刚已打起瞌睡,时奕的反应却令她一瞬间清醒,直到这会儿心里都乱乱的,他之前说过的话、靠近时眼底的笑意和灼热的呼吸,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左右她了无困意,于是从善如流地坐在许以南旁边:“你说吧。”
他认真盯了她两秒,忽然低下头去:“其实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许远汀先是莫名其妙,很快内心咯噔一声,该不会是旁观者清,他看出了自己对时奕“心怀不轨”吧?
但直接乖乖承认、缴械投降不是她的作风,于是她轻抿了下唇角,并不答话。
许以南抬起头:“姐,我知道你很不容易。”
这又是哪跟哪?原来弟弟喝多了,就从一个小话痨升级成了大话痨?
“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从小到大,爸妈每次有什么事情都让你来劝我,让你当那个唱白脸的人。”
这倒确实,不过她早习以为常,就是不知为何他突然提起这茬,更不知那么多桩事中他指的究竟是哪一桩。
许远汀静候他的下文,就听许以南继续说道:“我知道当年是他们想让我去省城读私立学校,才让你来充当恶人‘游说’我。”
他说着又低下头去:“怪我当时不懂事,还和你大吵一架。”
许以南中考那年,许远汀刚上大三,靠着奖学金与实习工资已然经济独立。
私立高中学费高昂,父母均在体制内上班,只靠两人工资支付学费很是勉强,于是他们便将算盘打在了女儿头上。
那一晚他在门外听见父母聊天。父亲说“远汀好像有些存款,不如让她……”,被母亲沉声打断,“哪有这么压迫孩子的”。父亲又说了句什么,便听母亲迟疑了下,妥协道,“也只有这样了,明天给她打个电话,让她跟以南说”。
他多少猜到了些,微微叹息一声,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第二天姐姐打来电话,他一口咬死不去省城,态度强硬得简直有些胡搅蛮缠。
到最后,许远汀都不免疑惑地问道:“总要有个理由吧?”
他随口胡诌:“谈恋爱了,不想分开。”
因他始终不松口,这件事情最后便不了了之。但不成想时隔经年,他竟从时奕口中得知,许远汀还一直记挂着这事。
他自然不可能此时再同她提及真正原因,何况当时心理复杂,除去不想一味欠她外,也多少有些少年人的自尊心作祟,姐姐也读的市里高中,不照样考上棠大?
许以南想了想,只说:“不过这些事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也来到棠大读书,还算圆满。”
瞧着他此刻释然的笑,许远汀不由问道:“真的不后悔吗?”
“嗯。”他点头,又絮絮说道,“姐,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都说长姐如母,我……”
许远汀轻咳两声,许以南便放弃这个话题,话锋一转,突然好奇道:“你当时为什么那么急着出国?”
对面的人神色瞬间凝固,他知道自己说错话,慌忙找补:“爸妈……我当时很担心你,当时正好临近高考,我们连面都没见上,你就走了。”
作为重男轻女家庭的受益者,也是导致姐姐小时候寄人篱下的直接责任人,许以南深知,自己是最没立场劝姐姐原谅父母的人。
所以他忙将主语换成了自己。
可许远汀听了这话后,神色并不见轻松,反而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不敢置信地问:“你还记得我是哪天走的吗?”
“当然记得啊,”许以南说,“5月19号,正好你生日前一天,那天我在三模。”
“你三模比高考低多少分?”
“……17分,那年高考题难,也正常。”
可许以南一向是一个稳定发挥的人啊!许远汀如遭雷劈,以前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如今血淋淋地摊在她眼前。
许以南却犹未发觉,继续解释:“不过排名倒掉得不多,最后也进了学校前十。”
高分段的学生差一名,便可能会与顶尖学校王牌专业失之交臂,他可谓是越描越黑。
六年前的那一箭,兜兜转转,竟又射回了自己这里。许远汀心中一时很不是滋味,闷声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姐……”许以南顿了顿,目光逐渐坚定,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口气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总觉得,这么多年了,你始终没能走出来。你好像完全把自己封闭住了,不愿意接受别人对你的关心,不如试着打开心扉,去谈场恋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