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的脸色没有丝毫的轻松:“我能帮他驱散妖气,但妖气实在太过浓烈,而且都藏在他的灵脉中,我们其实起不到什么明显作用,他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妖物。到底最后结局如何,只看他能不能守住心脉撑下去,撑到妖气散逸,或者被他自己净化吸收。”杨枝:“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靖安:“也有。”杨枝好像发现了一线希望,焦急地问:“什么?”靖安却只是苦笑一声:“妖气都在灵脉里,若是灵脉碎了,妖气自然就散了,可那样的话,你知道结局是什么。他这些天的修为变成一场空,即便修好灵脉,修炼也会极慢,此生登仙无望。”杨枝一时哑口无声。这条灵脉若是她的,碎了就碎了,她本来对成仙没什么执念,但那是图南。他从小到大,昼夜苦修,只想走一条登仙途。他要的是斩尘寰,踏凌霄,她若是为了他的命,把他的灵脉碎了,醒来之后的图南还是图南吗?杨枝忽然感觉无力:“所以,我们其实帮不了他什么。”她茫然地伸出手,捏住图南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妖气的缘故,他的头发生得很快,被她一握住就顺着手腕朝下生长,像是树木的细根,乍一看就好像是要扎到她的血肉里。若是她真能用血肉给他供养,让他从这一劫中逃出,那倒无妨,可惜她完全无能为力。靖安却又摇了摇头:“我们并非完全帮不了他。”杨枝问他:“什么?”靖安看着门外,眼神严肃:“那些人杀不了妖王,自然就会想起这边还有一个随时可能变成妖物的图南。他们绝不会管图南会不会恢复神智,只会为了安心,或者为了发泄,把他直接杀了。”“现在,距离他们缓过神来,或许没多长时间了。”靖安的话让杨枝的心立刻沉了下来,她知道他说得没错。她走到图南的床边,盯着他。她的阵拦得住妖物,但却拦不住人,挡不住杀意腾腾心怀鬼魅的修士。若是再布一个把图南关进去,确实没人能伤害他,但他此生都再也不能踏出这里,保住他又有什么用?林秀被关是他应得的下场,但图南完全不应该得到那样的结局。杨枝看着他,一时想要流泪,但眼睛却干涩无比,她连气都叹不出来,一切都憋在胸中,后背一阵阵地打冷噤。他们不知道在屋里待了多久,图南身上的妖气仍旧没有明显的变化,而屋外正如靖安所说,渐渐地来了人。开始只是三三两两,还能客客气气地问两句屋里情况如何要不要帮忙,都被杨枝拒绝了。渐渐地,人越来越多,开始的礼貌问候不见了,许多人都沉默地守在门外,杨枝隔着窗看见他们的眼睛,一双双眼睛里只写着杀字,他们在等,等图南变成妖物的那一瞬间。但到了最后,有人等不及了。漫长的等待模糊了他们心里的界限,图南在他们的眼中已经和妖物没有什么区别,有人吵吵嚷嚷地要杨枝开门,把图南送出来,要她迷途知返,不要死不悔改,一意孤行。有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大喊,就是那会儿剑指杨枝的青胥修士:“小丫头片子,开门!你师弟就要变成妖怪了,再不杀就迟了!”杨枝按着门板,这会儿好像图南正处于一个关键时期,身体正在抽搐,靖安和云鹤都在努力地维持他的心脉,只有她一人守着门。她好像回到了过去,她抱着图南冲出黑暗中的莫家那一天,她是天地间他唯一的庇佑,重担在肩,却毫不后悔。她想到这些年,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其实有个事实是她一直不想承认但却无法忽略了,她和图南,不管之间有没有爱,是什么爱,他们对彼此来说都是无法割裂的存在。她心里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她哪怕一条命不要了,也要把来伤图南的人拦在门外。她朝外大喊:“他还没变成妖物,还在努力。各位,图南若是失去了神志,我就用锁仙绳在他脖子上缠一圈,日日夜夜地看着他,绝不让他逃出去伤人!”中年人不屑地大笑:“你左手一个妖王,右手又来一只妖物,杨枝,你顾得过来吗?快开门!再不开门,别怪我们不客气!”杨枝死守着门没开。几乎是下一瞬,一把剑就刺穿门板,这一剑力道很重,若不是杨枝在门上贴满了符箓,只怕门板立刻就碎了。但再多的符箓也挡不住外面的杀意,许多剑同时刺穿门板,一时间门板多了无数个窟窿。杨枝通过门板看那些窟窿,又看见许多双写着“杀”字的眼睛,她突然分不清那些眼睛是人的还是妖的,若是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对同类挥刀相向,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是审判世界的神仙?他们若要杀谁的时候,谁就只能乖乖地躺下,引颈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