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树影摇曳,花木扶疏,“沙沙沙”花叶翻动声不绝于耳,这景致,与他所居的幽心小筑相去甚远。夜空中高悬一轮清辉,他遥遥而望,这望月抒怀的心境倒是与以前大同小异。习惯性地往腰间摸去,待摸了个空,徐清才反应过来,那竹笛已不在了身边,他不禁哑然失笑,这笛子陪伴他十多年了,突然之间不见了,真是十分不习惯。
当时在幽心小筑当中,他将笛子递给崔一凡,为得是想请他代为保管,也许有一天那人会来找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想法着实可笑。那人被自己伤得这么重,时隔这么多年,或许还记恨着他,或许已经忘了他,他这些年都没再来找过自己,以后也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毒发之时,他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便想请崔一凡将笛子与他葬在一起,怎料话还没说完,他便失去了知觉,也就不知道后来崔一凡将笛子怎么处理了。
十年的时间足以使人冷静地思考一件事,对于当年之事,徐清非但早没了怨气,更是心生后悔,后悔自己下手太重,差点将对方的一只手砍下来。那人报完仇和自己决裂之后,便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江湖中再也寻觅不到他的踪迹。徐清后来也曾找过他,但一直没有下落,他绝望之余,终于返回了师门,当时正值他的三师弟杨素殷执掌门派,他与杨素殷素来不和,便搬入他师父的故居幽心小筑,从此潜心修炼,再也不理世事,一晃就是十年。
前世已然错过,今生还要再去寻觅吗?只是连他自己都琢磨不透自己的感情。
徐清正兀自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这时门外传来的叩击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徐清喊了一声“进来”,房门便应声而开,走进来的是颜俊。颜俊一进来眉头便微微皱起,只听他道:“教主,怎么晚上了还开着窗,你重伤未愈,要多保重身体。”说话间便已来到窗边,将窗户合上了。
他又从床边的架子上取了件衣服来,抖开,披在徐清的身上,温声说道:“更深露重,教主,你早点休息吧。”
颜俊这关切的举动令徐清心中一暖,不禁朝对方微微一笑,此情此景令他想起了远在凌青派的崔一凡。小凡与颜俊也是差不多的年纪,虽说是他大师兄的弟子,可他大师兄早逝,这孩子差不多算是他教大的,更像是他的弟子。
自他中了三师弟杨素殷的蛊毒之后,最最关心他安危的也是这孩子,他记得这孩子时常来幽心小筑探望他,也是在这样幽静清冷的夜晚,替他关拢门窗,替他披上衣服,提醒他早点休息,给他留在凌青派的最后一段日子里带来了些许安慰。
徐清先前这一笑已经让颜俊心头一颤,之后又见他直直地注视着自己,既不说话也不动弹,眼神中流露出无比的温柔与和善来,这竟令他有些手足无措,幸而脸上控制得好,没有露出过分的慌乱与激动。
徐清是被一声“教主”给叫回神的,他无心地“啊”了一声,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看着颜俊怔怔出了神,不由地朝对方尴尬一笑,心道,幸好他没将颜俊认作了崔一凡。
然而他这两次微笑,一次注目却让颜俊平静的心湖出现了一丝波动,似乎对方的笑有一种魔力,让他那些刻意尘封在心底深处的隐秘情愫蠢蠢欲动起来。颜俊突然伸手抓住了徐清的手,对方的手很冰冷,握在他手中,宛如热火中包裹着一块薄冰,他牢牢地攥紧它,似乎想将那块冰融化。
他那双看似总是平静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波动,宛如平静的湖面被石块击起了阵阵涟漪,而泛起涟漪的湖面下是汹涌的暗流,正在不断激荡上涌。他把对方的手攥得太紧,以至于对方因为感觉到了疼痛而挣扎地想要把手抽出来,但他现在却已不打算放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活了三十七岁的老处男你好,注意点,颜俊这小子会把持不住的。
☆、:疑云暗布
“教主……”颜俊不再躲闪对方的视线,他的双眼直直地望进了对方的眼里,他喊出口的声音带着他都觉得惊讶的深情,他再度开口,却已不再称呼对方为教主了,“笑天,笑天,我、我想说……”
然而话到嘴边,他却突然怯了场,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突然抓住了对方的肩膀,一把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将自己的脸紧紧埋在对方的脖颈里。“我喜欢你……”一句无声的道白从他的心中倾泻而出,带着无尽的柔情,却无法传入对方的耳中。
颜俊的心中生出一股浓烈的悲哀,他知道,他没有将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爱意道出,也许这辈子他都再也无法说出了,这不光是因为他与他的地位相去甚远,他永远只是他的下属,更在于他……
徐清不知道颜俊怎么了,怎么就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抱住了他,但他开口所唤的名字却令他的心头一颤,是的,他唤得是这身体原主人的名字,尽管徐清刻意让自己随遇而安,接受现实,但是永远改变不了他占据别人身体的事实。这身体现在是他的了,但是身体原来的名字、身份、地位都不是他的,就像颜俊对他的温柔关切,嘘寒问暖,这都不是他的。
若是换成别人他或许不会在意,但是颜俊不同,虽然他跟他只短短接触了几天,但是他对自己,对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关心与恭敬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更何况先前也是他拼尽内力将这具因为练功岔气,受了重伤的身体从鬼门关边上救了回来,之后才有了自己的复生。而自己,只要还留在天魔教中一日,就不能将实情对他说出,这不能不使他对颜俊产生愧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