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她挤出一个笑,“也祝你遇到更好的人。”他对她特殊吗?特殊。不过爱情这东西薄如蝉翼、方生方死。她可不敢断定:他爱她,会永远爱她。是能同她共度余生的那种爱她。年少轻狂的爱嘛,怎么会持续终生呢?遇到更好的人,就会相忘的吧。后来,单凭一己之力没能挽回这对苦命鸳鸯的秦稚走了,而程崎,也再次消失在了校园里。起初,没人把他的离开当一回事儿。毕竟他是出了名的野狗,没人摸得清他的想法。倪清也以为他和之前一样,是在耍小性子,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谁知道,程崎的这次消失,直到高考结束,都再没出现过。不仅是他,就连赵梅也如一夜间人间蒸发,永远消失在了北城。日子还得继续,高考期间,天气咻的一下转热,好像只剩下夏天和冬天。好在倪清发挥正常,按照原计划填写了京南大学作为第一志愿。与此同时,成卓阳也在志愿单上写下了“京南大学”四个大字。而每每陈洁问起他怎么不再执着于原先心心念念的京北大学时,他总是笑着回答。“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残阳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于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偏僻的角落,矮矮的建筑,戒备森严的铁栏杆内,充斥着无人知晓的阴郁和恶面。赵恬坐在探视室里,双手抱胸,一脸冷漠的看着玻璃另一面的男人,举手投足间气质高贵,似乎没有和犯人搭话的想法。女人穿戴华美,尤其是烈焰般的红唇和手指上硕大的钻石戒指受人瞩目。相视无言良久,直到狱警毫无情面的提示探监时间只剩下三分钟时,女人这才慢吞吞的拿起面前的听筒,一番鄙夷之后,放在耳朵上。贵妇人的品格叫她无法拉下脸说些暖心的安慰话,于是,她拿出丝绸手帕擦拭了一下台面,慵懒的将手臂撑在上面,“你要在里面待多久?”对面,穿着狱服的程崎已经毫无生气,他冷冷的回答,“两年。”“……哦。”赵恬不知道还要再说些什么了,有些诡异,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程崎还没那个女人的儿子程驰顺眼。赵恬清咳了声,“我没把你入狱的事告诉其他人,包括你外婆。”“……嗯。”提到赵梅,程崎脸上这才出现了些微表情。也是,赵恬怎么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呢?她的儿子因防卫过当被判入狱两年,说出去丢的可是她自己的人。见程崎依旧无动于衷,赵恬咋了咋舌,倏忽间想到一个人,“那个女孩呢?”程崎一愣,也想到一个人,“……哪个?”赵恬冷笑着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说,“你说呢?宝贝。你别以为自己呆在这么小个村子里……还有事儿能瞒得住我吧?”程崎脸色一沉。赵恬只觉得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可笑,“非要我指名道姓?“可程崎还是死咬着不松口。女人无奈,一字一顿道,“倪、清。”话音落下,她感觉到程崎有点激动,笑道,“你不是恨她吗?恨她从未爱过你。”程崎气焰全无。看他脸上五味杂陈的表情似乎格外有趣,赵恬上半身禁不住前倾,靠近他,手指在玻璃隔层上敲击了几下,“那为什么还要放她走?”“你明明是为了救她才要坐牢的……你不该让她毫无愧疚感的离开,安然无恙的生活。”“你不是那样善良的人类,我的孩子。”赵恬的洋蓟绿色外套在这一秒让她看起来像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蛇,穿过尖锐的獠牙,吐着鲜红的信子,殷切期盼自己的手中能诞生出一尊受人景仰的恶魔。程崎望着她充满恶趣味的表情,缄默一瞬。他木讷的将电话挂回原处,看着天花板发呆,自言自语道,“因为……”“爱和恨,从来不是单独存在的。”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向敏君有问过倪清要不要呆在北城和小伙伴们好好道别。倪清想了想。算了,何必多这么个形式呢?反正,她终究不会属于这里。“不了。”倪清答的坚决。她不知道这将会是她做过最后悔的决定。八月二十号,她错过了唯一一次可以为程崎庆生的日子。窗户外面,蝉鸣在响,最后一个纸箱放在地上,倪清知道,她的夏天,彻底结束了。而就在倪清离开北城去上大学的时候,程崎复读了。沉重的镣铐在削瘦的手腕上留下深红的印迹,重见光明的那一天,程崎抬头望着天空,怎么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