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银河微微一怔,微表情和微动作研究都是西方心理学的课题,华夏千年,论及更多的是知行论、性习论一类,并没有什么系统的研究。他端起眼前的茶,啜了一口,才道:“并不是某一本书里的,将……你若是感兴趣,我找几本相关的给你看。”想起正是在街市之上,便把那个“军”字又生生咽回去了。“这本事有用,不如你教教我?”迟疑之际,那说书的老头醒木一拍,且听下回分解了。李羡尘起身,向洛银河使个眼色,洛银河便随即会意,原来是要顺着老头儿这枝藤,去摸瓜。第一次做跟踪这种勾当,即便对方是个说书老头儿,洛银河也依旧有些紧张兮兮的,他心里想着得自然些,谁知越是想着,越不自在。李羡尘见这人路都走不顺溜儿了,这样下去,即便老头没发现,路人的眼光,也都要被洛银河吸引过来了,不禁失笑,在他肩头拍拍,把他扯到街边的小吃摊旁。这个摊儿上买个糖糕,那个摊儿上买两个包子。二人边吃边走,洛银河有事分心,渐而将跟人这件事情淡化了。不擅长的事情一旦淡化,他脑子即刻通透起来——跟人这种活计,李羡尘若是想找人去做,大把的人选,他坐在将军府里听个结果便是了。何必非拉着自己亲自来跟?可不就是为了拉着他出来松松心吗。但看破不一定要说破,洛银河素来素养优秀,安于现状。他一边跟着老头,一边随着将军在街上吃喝看景儿。越发轻松自在起来。李羡尘不知他心中所想,却察觉出他放松得极快,暗暗赞叹,适应能力当真可圈可点。“咱们猜猜与这老头接头之人,是哪路神仙?”李羡尘问道。洛银河心思转了转,抬眼看看他,摇头道:“我不跟你猜,看你这样子早就知道了,无趣无趣。”李羡尘撇嘴暗叹,这人怎的这么精明,也太不好糊弄了,他确实早就知道了个大概,算准这老头与上家接头的日子,才拉着洛银河出来放风的。洛银河见他这副模样表情,就差在脸上写上失望二字了,心中一动,他定是在心里极为亲信自己,才又露出这样率性直白的神色。他看着李羡尘这样的神情,遥想十几年前自己如他这般年纪时,那时他也早已孤身数年……不同的世界,出于不同的原由,可唯一相同的是,二人在人前总是内敛。洛银河也曾经希望在面对某人时,可以开怀,但三十多年,他始终没遇到那样一个人,是以每每见到李羡尘脸上现出率性的神色,便总觉得难能可贵,想让他在自己面前尽量将那些虚头巴脑的头衔都放下。至少对着自己,他能放下戒备算计,轻松的活着。忽然有些分辨不出,这种想法是出于职业病,还是不知不觉间,对他多了些在意,又或是在他身上投射了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李羡尘不知道洛银河心里的盘算,只觉得有些悻悻,二人一路跟着老头,见他在一条小巷子里与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接了银子和一沓纸张,想来是报酬和说书段子后续的发展,便进了个院子。于是二人转而去跟着那家丁,终于见他进了高门大院,抬眼去看,原来是翰林院掌学士谢开文的府邸。文人的文采,真是没用对地方。回将军府这一路上,李羡尘显得有些没精打采,洛银河看他这会儿就像个小孩子,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终于心中不忍,问他道:“一会儿还有什么安排?”李羡尘皱眉,索然无味道:“拟个折子,向皇上参自己一本,然后,闹点荒唐出来,给这光辉的李将军脸上,抹些黑泥……”看来,将军虽然在洛银河面前表现得稍微“年轻”了一点,但在公务上的算计,总归是颇为持重的,适当的自污才能活得长久。洛银河笑了,道:“那先不要回府了。”他见李羡尘脸上现了疑惑之色,继续言道,“春色正好,不如上街找茬儿,好让你有些黑泥在脸上,再适合不过了。”李羡尘一听来了精神,问道:“有何打算?”打算,是暂时还没有的,不过历来遭人诟病的过错,不过酒色财气、贪嗔痴,但这毛病却又要恰到好处,篓子大了容易变成筛子,可若太小了,又不足为道。思来想去,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名“夫人”,可不正是将军这辈子最大的荒唐吗?若说显朝都城中的销金窟,南北各一,遥相而立。城北艳雅楼,楼里的姑娘浓妆淡抹总相宜,有如那枝头桃花,点红娇艳,又有如清波芙蕖,香远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