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钱太医有把握,咱们也能稍微放下些心,就是不知道三公主怎么样了。自从行宫一行公主大病一场,她的身子也是不好,好在他医术高明,有他坐镇,兴许也不是大问题。”
来毓秀宫之前,姜雪漪就已经让扶霜去御前告知林威此事了,林威聪明,当然知道她想让他传达的意思。所以陛下这会儿来,就已经知道事情原委。
方才看了大皇子的样子,恐怕陛下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姜雪漪静静看着陛下,果然见他神色不悦,沉声道:“今日之事,皇后是做的不够妥当。”
“朕记得荣昭仪的位分也许久未动了,自即日起就晋为妃位,也好更妥帖的照顾大皇子。”
荣妃猛然抬起头,先是看向陛下,又看向淑妃,只见淑妃浅笑着向她点头,荣妃这才忙垂泪谢恩道:“臣妾多谢陛下垂怜。”
虽说自打有了平儿以后,荣妃并不在意自己的位分如何,也不再在意所谓的恩宠。可身处后宫,孩子的地位前途本就与母亲的身份高低息息相关,能晋封为妃位自然是更好。
不仅地位更高,毓秀宫的一应吃穿待遇也会更好,这对现在的她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如今平儿病中受屈,陛下晋她为妃位,这便是已经在补偿她了。
然而陛下给的这补偿里有几分是淑妃在其中周旋而来的,她比谁都清楚,因此心中才格外感念。
从前只知道淑妃年轻、聪明、有手段,可接触下来才知道,她是个光而不耀,万事皆在心胸之人。
她心狠,可又最难得的对人对物还有善心与慈心,爱恨分明,看着难以接触,实则是十分值得信赖的一个人。
将来若有机会——
有这样的人继任国母,那才是底下人的福分。
冬风凛冽的天里,所有人都心系着孩子的安危,陛下和淑妃一道陪着她在殿内候着平儿退烧,直到临近傍晚,见平儿体温开始降了,这才一道离开毓秀宫。
陛下一走,旨意即刻传到了东西六宫各处,等下个吉日就要行册封礼。宫中嫔妃的晋升都要由皇后操持,到时册封礼上皇后见荣妃因今日之事晋位该是什么心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荣昭仪封妃的消息最先传到的地方就是凤仪宫,芷仪亲自送走大监的时候,皇后正在三公主床边寸步不离的守着,一听见这消息先是睁大了双眼,而后便是双肩颤抖长久的沉默。
灵琋病了这么久,陛下从知道到现在都没来看一眼,反而是径直去了毓秀宫,一坐就是一下午。
不光给足了荣妃颜面、大皇子重视,更是明晃晃告诉后宫所有人,在这件事上,在两个孩子之间,陛下终究更在意大皇子而不是三公主。
皇子固然是国本,可灵琋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更是她这个正式原配所出,是尊贵的嫡出公主。
即便芷仪今日之事做得不够恰当,可抢走李太医是为了什么?说到底是为了灵琋的安危着想,并不是图谋别的,陛下他即使看在灵琋的份上也不该把事情做的太过偏颇。
灵琋她还那么小,甚至几个月前在梧州行宫险些丢了性命,她的身子这样弱,陛下怎么就不心疼心疼她呢?
晋封荣昭仪为妃位,到底是真的把大皇子看得要紧,把这件事认定了是她这个皇后不对,还是看在淑妃的面子上,听信了淑妃的一面之词?
凡事但凡牵扯到淑妃一星半点,陛下就格外在意上心。
事到如今,竟然连她们亲生的女儿都顾不得了。
说来实在可笑,她身为中宫皇后,公主更是嫡出,荣妃即便生了大皇子又凭什么和她抢!自己还分不清妃妾的地位不成!
即使她是皇后,难道她要为了一个贤德的名声把李太医拱手让人,让自己的女儿深陷危险之中?
今日之事若是换了淑妃的三皇子,她就不信淑妃能如此坦然,任由自己的孩子病痛不堪,眼睁睁将最好的太医让给另一个不相熟的女人。
同样都是皇嗣,荣妃因为此事占尽了便宜,大皇子也已经退烧,可到头来只要她的灵琋还饱受着病痛折磨,到现在都没有好转。
什么皇后,什么后位,她这个皇后做到今日这一步,窝囊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袒护!
皇后伏在床边抱着公主哭泣不止,甫一听到消息的不可置信早已不知不觉中化为了不甘和怨恨。
她的指尖死死攥着灵琋的被角,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着,只看着她紧闭双眼涨红的小脸,皇后便心如刀割,险些用力到指甲都折断。
一遍又一遍用冰帕子为灵琋擦拭身子,可温度却怎么都降不下来,只能眼看着灵琋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灵琋痛苦的样子,再想想李太医不乐观的话,她实在是害怕,害怕灵琋真的出什么意外,她甚至不敢去想自己失去这个女儿会变成什么样子。哪怕人人都觉得灵琋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暗中觉得她痴傻,可在皇后眼里,她和灵安并无半分区别,都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
甚至于对这个孩子她总抱有愧疚,甚至倾注了比灵安还多的心血。
陛下到现在都不肯来,灵琋身为嫡出的公主,最紧要的关头竟然只有她这个母亲可以依靠。
每每想到这里,皇后就忍不住怨恨,恨淑妃,恨荣妃,恨宁婉仪,甚至恨陛下,恨这里的所有人。
这么多年,这华丽的牢笼吃进去多少身不由己的人,厮杀争斗,彼此算计,就连她这个皇后也只是表面光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