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到冯敏,蔡大宝在帐篷里四处找,眼巴巴望着陈妈妈,小胖手指着门,“娘,娘。”意思是要出去找。陈妈妈为难地很,蔡玠不为所动,走过去将儿子抱起来,忍不住心头酸涩,“你娘不要你,你还找什么?”
小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道理,多是固执又直接,被吼了,又见不到想见的人,嘴巴一撇,泪珠一滚就开始哭了。以前他爹还哄的住,今儿也不管用了,越哭越伤心,挣着要出去。大爷不发话,陈妈妈也不敢将小少爷抱出去,眼见哭的脸蛋发红,可怜极了,陈妈妈叹一声,掀开帘子出去,没一会儿领着一个人回来了。
蔡玠一声不吭抱着孩子,眼见那人走过来从他怀里接过孩子,边走边哄,柔声安抚,“宝贝怎么啦?娘在这里啊,不哭不哭了哦,不哭。”
“娘,抱。”哭的打嗝,小手臂紧紧扒着冯敏,还告状,“爹爹,坏。”
冯敏慢慢走着,这才抽空看了蔡玠一眼,对上那幽深漆黑的眸子,一瞬后转开头不肯再瞧,附和道:“娘抱着呢。外面冷,有啊呜呢,会咬人的,所以不能出去啊。”
束手无策的局面被控制住,陈妈妈将炉子里碳火挑亮,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他人带到外间候着,将空间空出来。冯敏将蔡大宝哄的快要睡着,劳累了一天也有点支撑不住。蔡玠眼疾手快,那么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被儿子训练的现在也很会伺候人了,将软丝抱枕靠在榻边,移开炕桌,示意她过去坐。
“谢谢。”冯敏没力气客气了,听她说话有气无力,蔡玠叫来陈妈妈,吩咐送些现成的饭菜过来。
屋子里又陷入一片寂静,冯敏轻轻将孩子放在炕上,看着孩子红嘟嘟的脸蛋,一个只默默盯着另一个,良久,他打破沉默,“大宝离不得你,我们还要在这边待很久,你过来陪他一段时间行吗?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来安排。”
冯敏微微蹙眉,“迟早要分开的,越相处越离不得。”她也没有想到,只是短短子,大宝就那么依赖她了,早知道,或许一面也不见更好些,可看着孩子粉软的脸,何其忍心。
“你还是生我的气吗?还是……不要孩子吗?”
冯敏呼吸紧了紧,忍不住扭头瞪他,口吻也有些怨念了,“是我不要孩子吗?我有权利做选择吗?”
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的,每一天都能感受他在肚子里长大,相依为命十个月,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不爱啊?她什么都愿意拿来换孩子,可能吗?位高权重的蔡家会愿意吗?她不是狠心,只是太清楚明白了,渺小如她,能改变的只有自己,所以不得不着自己狠心,可谁知道她受着怎样的煎熬呢?泪水模糊了视线,冯敏紧紧抿住唇,抹掉脸上的泪。
看她泪水滚烫,蔡玠心里那缥缈的一点怨也随着那泪摔开了,喷涌的思念控制不住,低声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爱孩子,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走,再也不会了,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碍我们。这一次我将选择权交给你,只要你想,你跟孩子就可以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将你们分开,敏敏,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冯敏明白他的意思,孩子当然还是不能离开蔡家的,一年多前那样的情况,她只有离开一条路,现在她是自由身,难道他说的是重新纳妾不成?
冯敏微微恍惚,受不了那火热的视线,她掩下眸光,“大奶奶怎么说,你不是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走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柳家将她接回去了,在我来西北之前,李夫人带着她去南方老家了。”蔡玠迫切地注视着冯敏,“你放心,我家没有亏待她。你跟我在一起,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冯敏缄默不言,蔡玠也不着急,他一年都等过来了,也打定了耗一辈子的准备,不管多久他都可以等。可是最终,冯敏还是摇摇头,在他幽深的眼神中站起来,“太晚了,我要准备回去了,如果你愿意,我就来看孩子,你不愿意,我会离他远远的。”
冰冻三尺非一之寒,要求她回心转意,并非一席话就可以,谁都明白。陈妈妈自告奋勇送冯敏回去,走在晚霞漫天的路上,看向身侧沉默的人,少不得帮大爷解释几句,她家大爷待前头的大奶奶是没得说的,家下人谁不说强过九成九的夫家。
大家冷眼在一边看着,倒是大奶奶不是多些,谁家娶媳妇像蔡家似的娶个祖宗回来,不说理家料事,反叫一家子把她供起来。她这几个主子都是好性儿,大奶奶身子不好,也算情有可原,可人家对你客客气气,你反倒拿乔起来,做张做致,这不是自己把自己不当人吗?
结果呢,老太爷那样一个清净自在的,都对四房侧目,对孙媳妇不满起来,可想而知,四房叫其他几房看了多少笑话。再有李夫人做下的那孽,也就蔡家这样的厚道人家还肯帮忙捂着了,搁在别人家,不知死几回了。
大奶奶时常在屋里倒打一耙反过来怪罪大爷、怪罪蔡家,将家里上下得罪个遍,谁不说这是个糊涂人,好好的福气是作没了。
陈妈妈是蔡家积年的老人,年轻的时候很是见识了些本事超群的当家太太、奶奶,比蒋夫人的眼光还毒辣些,说句不好听的,前头那位大奶奶占尽天时地利,却是个扶不上墙的,怪得了谁?随便个人在那位置上,也不会把子过成这样。
当下人的,最好是做个天聋地哑的隐形人,陈妈妈不肯搬弄是非,只多听多看罢了,唯独年纪大了,心疼那么可人疼的小少爷自小没娘。对冯敏不好多说,将府里人尽皆知的事情讲一讲,是个聪明人,自己就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