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了温水端进去,奶奶显是痛快哭了一场,眼圈红又肿,不过似乎被夫人安抚住了,神态平和,就说还是亲娘有办法劝住,吃过晌午饭,李夫人便打算回去了,走前叮嘱柳嫣,“别多想,你只管养身体,等娘给你想法子,总不叫你吃亏就是了。”
李夫人没有蒋夫人那么好的福气,嫁进李家三十来年,家里的妾室来来去去总有十来个,那些厉害掐尖的,全被她不动声色收拾了。家里如今只两个,一个老实的从不出房门,另一个爱生事,却蠢笨,又只生了一个女儿,乐得留着她们装点门面,还占著名额。
自从将家交给了儿媳妇管理,她也就养养孙子,看顾两个闺女。大闺女尤其是她的心头肉,当初为了收拾家里一个极为强势的妾室,利用了肚子里的孩子,造成柳嫣早产的后果,闺女身子不好,她几乎捧在手心里养。
蔡玠是她一眼便挑中的女婿,家世好,人又聪慧,小小年纪就展现出非凡的进退有度,比个大人还强。小孩子的习惯是最容易养成的,潜移默化地培养孩子们交好,夸奖他把妹妹保护的好,自然而然感情就培养起来了。
将柳嫣嫁进刺史府,李夫人是非常得意的,闺女终生有靠,李家又多了一门强劲的姻亲。她当然也会忧虑闺女的身子不利于生养,可十全十美的事情毕竟少,当初蒋夫人提出给儿子纳妾,她是非常赞成的,甚至打算着挑一个好生养又好拿捏的举荐过来,可闺女死活不同意,非要外面典一个。
她知道女儿的心思,她那个女儿是个痴的,又叫她保护的太天真单纯了些,心里眼里只有女婿一个,哪里容得下两人之间插进别的女人。千不该万不该,当初不该听她的,现在后悔也晚了,只好帮闺女把事情料理干净。
李夫人想着怎么收拾刺史府西院离间女儿女婿的妾室,从头到尾却没有打算过找女婿聊什么。男人都一个样子,上了心,不等着他自己腻,是不可能放手的,除非这个人消失,没了想头,过一段子,再有了新人,管你天香国色,也扔在脑后去了。
冯敏的肚子到了八个月,李夫人朝蒋夫人举荐了两个稳婆,说是云阳城有名的。蒋夫人自己派人去查了,果真有本事,据说每个人手里接生的婴儿都上千呢,再把人叫来一问,妇女的事情说的头头是道,还给蒋夫人解决了一个妇科上的小毛病,看过冯敏的肚子,异口同声说是儿子,哄的蒋夫人喜笑连连,当即给了订金。
回去的路上,春梅扶着冯敏,肚子越来越大,坠着不舒服,只有挺着走才感觉轻松一点。树叶开始凋敝了,秋风吹着人很舒服,在水池边坐了一会儿,看水里鲜活的游鱼,歇的差不多,抬手叫春梅拉她起来,一双比春梅稳当有力的手轻松将她扶起来,伴着来人低沉的责怪,“石头上多凉,好歹叫人回去拿个垫子,再说离水那么近,不小心滑下去怎么办?”
这人是越来越啰嗦了,她才不想照他说的出门带一伙人呢,又不是去干架,而且这水池子才到膝盖,滑下去爬起来就是了。瞄到在一边笑嘻嘻的春梅,冯敏决定当耳旁风,“又是从城外回来吗?”
前些时候听他说要出城布置几个了哨地点,距离云阳不远的地方还能每回来,越往西越远,这次出去已是四天,“嗯,能在家里歇两了,等我忙过这段子,等你生产那几天我就守在家里,陪你。”
冯敏心下微软,刚刚进府的时候,她其实更倚重公平公正的蒋夫人,有个什么事情总想着找上院,不知不觉间,在蔡玠积极的攻势下,他的形象在她心里被动的可靠高大不少。她一面为他的周到安心,一面难言地忧愁。
春梅适时地插话,“那样就好了,今来了两个好有经验的稳婆,都说姨娘怀着男胎,夫人特别高兴。”
蔡玠冷淡道:“是吗?”
那语调表情,怎么感觉不高兴?春梅抓抓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吐吐舌头跟上前面快走远的两人。
慢悠悠从花园逛进去,路过东院门口,春鸢开门出来,抬眼便笑道:“大爷回来了?早上奶奶还在念叨呢,奶奶病了这几,心情正不好,看见大爷,这下该能开怀不少了。”
蔡玠没说话,冯敏主动松开他的手,“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蔡玠也没纠结,将她还没有完全抽离的手捏了捏,“晚上我过去,等我吃饭。”看着被春梅扶着离开的冯敏,扭头看了一眼东院,眉心微蹙,躲是没有法子的,他抬步上去。
春鸢松口气,笑着走在前面,招呼芳上茶,又亲自去拿衣裳,蔡玠抬手制止,“不用了,等会儿我还要出去。”外面还有些事情要交代,不能拖延。
柳嫣听到这话,幽怨冷笑,“你现在是见都懒的见我了?”
“之前给你推荐生子药的那个巫医,给城西一家富豪的小妾用养颜药,把人脸敷坏了,正在衙门吃官司呢。”
是说她有眼无珠轻易上当受骗吗?柳嫣有点难堪,脱口而出,“你多大的本事,想整治什么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就别跟我面前作怪了。”
蔡玠脸色沉了沉,看她病歪歪的,只是不好再说什么。春鸢却快吓死了,奶奶胡说什么呢?衙门里审案子的县太爷是她爹啊,这怎么能随口中伤大爷,虽是口不择言,到底有些不讲道理,擅作主张插话道:“说起来,再有半个来月就是奶奶生了,去年在庄子上过倒有意思,为了这桩事奶奶也该把身子养起来,前儿夫人还说府里许久没热闹,该寻个事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