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妻,我是妾。”冯敏蹙眉,将脸扭开,不肯再跟他对视。
蔡玠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冯敏跟柳嫣会有什么差别,以前是没往这方面深思,现在是他心里不愿意叫冯敏落于人后,可身份之别,有如鸿沟,不是他一个人不在意就不存在的,再一想,冯敏妾室的身份也是有年限的,并非终生,心头一凛,“我从未这样想过。”
妻子是八抬大轿从正门入,拜了天地父母,得到所有亲眷承认祝福的存在,与夫一体,掌管家务,生儿育女,百年之后共享后代香火的人。小妾是什么?以色侍人的玩物,像她这样典来的,其实比妾还不如,不过刺史府上下人都还不错,没给苦头吃,冯敏却一不曾忘却自己的身份。
微不足道摆在明面上的事,是根本不用想吧,还拿这话来哄她,冯敏清楚的很,不肯僭越,也没必要揪着这个问题做无谓的讨论,只胡乱点头,“夜深了,解酒茶喝了,回去休息吧。”
她不相信,不过,事实如此,也没什么好争辩的。掩下心事,待了片刻,回去前院休息了。
年后很有几家亲眷需要走动,柳嫣陪着蒋夫人出门应酬,一回来晚了些,吃了点冷风,身上不舒坦,只好在家休养,一直到正月十五,各处的喜事宴席才算稍缓了些。
冯敏从年后就闲了下来,不过在几个院子中间打转,蔡玠也忙,半个月就来了她这里三四次,正是百无聊赖,这一晚间蒋夫人回来,突然将她召唤过去,说是大爷过几要出门公干,叫她跟着一起去。
既然是蒋夫人吩咐,冯敏无可不应,当晚间便回来叫春梅一起收拾东西。两人都不知要去哪里,不过是一些衣物鞋袜,直到快要落锁,蔡玠回来了,夹裹着一身风雪进来,脸上带着飞扬的笑,仿佛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冯敏沏上一杯茶奉上,却也不问,人都说两个人待在一起久了,会互相感染上对方的习性,冯敏现在便颇沉得住气,人家不露口风,她一个字也不多打听。
炕上摊开了两个箱笼,准备带上的东西,整整齐齐码在一边。去哪里都不知道,就已经打点行装了吗?夫唱妇随这个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蔡玠就是一笑,拉过冯敏亲昵道:“真的愿意跟我出去吗?荒山野地的,可没有家里舒服,一应的吃用家事全部要自己动手,丫头也不能带的。”
靠近西北的边陲重地,军民的区分并不十分清晰,战时上马杀敌,农时扶犁开垦,已是几十年的传统。冯敏这才知道蔡玠是要出去领军屯田,一时无言,好好一个刺史府的公子哥儿,一辈子不干事,锦衣玉食也不会少,蔡玠却不同寻常,说是有为官做宰的决心吧,多少人看在刺史大人的面子上举荐,他一概不应,那应该就是想闲云野鹤悠闲度,可别人都不愿意揽的苦差事,他又坦然受之。
要去山林野地,一些好料子的漂亮衣裳跟缎面软鞋就用不上,得换成耐造耐脏的衣物器具才成,冯敏想着自己的事情,一面回道:“夫人叫我去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冯敏很乐意外出,小的时候住在村子里,什么农活没干过,有时跟爹一起进山打猎,都是她感兴趣的事情,不比窝在屋里绣花强。这半年养尊处优,感觉手脚都没以往灵活了,身上长了不少肉,又白又润了一圈,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个山野丫头的影子了。
想到又能回到以前熟悉的生活,从深宅大院里挣脱出去,哪怕只是短短的时光,也值得期待,冯敏细细打听要去的地方,收拾了不少东西出来,她这里积极,东院却不高兴了。
柳嫣刚得到消息,便没忍住脾气,跟两个丫鬟不断思量,“既是外出公干,要带也该带我去,凭什么带那个丫头,这家里一个个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成?”
能决定冯敏出门的,也就一个蒋夫人,一个蔡玠,春鸢听柳嫣一句话将两个人都抱怨上了,赶紧安抚道:“奶奶想哪里去了?说是出去公干,其实是随军屯田,去年咱们在庄子上不是见过吗?那些乡下妇人是怎么收麦子的,劳动一腰都直不起了,回家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可不是好玩的。又没有高门大户的夫人奶奶跟着去应酬,夫人跟大爷是心疼你呢,没得去受活罪。”
柳嫣被春鸢一席话劝的冷静了下来,甩了甩帕子坐下,“就是去,也轮不到我做什么,不过怎么也算一件正经事,就不跟我商量一声?”
这确实是蒋夫人的疏忽,实是因柳嫣久不理事,又帮不上什么忙,蒋夫人也就忘了提前知会一声,先跟冯敏交代了。第二柳嫣特特去请安,提起蔡玠要出远门,很有几分想跟着去的意思。
蒋夫人往年也跟刺史大人去巡视过,见多识广,自己知道跟着大军到处开荒可没什么舒服的,身体康健的妇人都不一定能吃那个苦,何况柳嫣这么一个风一吹就倒的美人灯,不但不能帮上忙,添乱的嫌疑很大,一早就没将她考虑在内。
媳妇特意提起,显是很在乎,少不得细细解释几句,又不好意思说你去了只能帮倒忙,只推说家事需要她帮衬,本来当下子孙在外做官,妻子在家尽孝便是常理。柳嫣不是不懂事的人,婆婆又照顾她情绪,特意安抚,倒不好再揪着不放,虽然想到冯敏跟蔡玠单独出门几个月,心里便不舒坦,到底只能忍下去,将冯敏叫来,细枝末节有的没的叮嘱了一番,又叫春鸢收拾了不少东西叫冯敏带上。
冯敏听完一番交代,带着几大包东西回了西院,春梅上前接过,好奇道:“姨娘要带这么多东西吗?好在有车有马的,不用自己拿,再远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