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果真有一团阴影在下沉,从大小判断像是个孩子,林壑予游过去,透过水中飘荡的黑发,看见了一张精致白皙的小小脸蛋。是小石头!一大一小两颗脑袋扎出水面,林壑予搂着小石头,让他靠在肩头。易时也冒出水面,四周皆是漆黑一片,不见半点灯光,这里是哪里?林壑予说:“苏柏江,我们在林家村附近。”———冬夜里的苏柏江像一只潜伏的野兽,江浪汹涌,江水冰冷刺骨,似乎想将每一个落江的人拉入深渊。易时紧紧搂着小石头,林壑予则是搂住他的肩头,带着他们往岸边游。这里是林家村附近的江水带,林壑予在这里生活数年,熟悉这里的一山一水,轻易便能找到方向。很快他的脚触碰到沙石,已经游到江畔附近,上岸后,他回身把易时拉上来,两人加一个孩子,跟落汤鸡似的,发梢衣摆都在不断往下滴水。易时把小石头放在腿上,让他面部朝下,探过呼吸和脉搏开始拍他的背部把水控出来。林壑予脱下外套,尽量把水挤干,披在他的肩头。没过多久,小石头“哇”一下吐出一大口水,咳嗽几声,但还没有清醒的迹象。易时松了一口气,把小石头抱起来,这里黑漆漆的也没有路灯,但通过模糊的山景,大致能判断出是他上次带栀子花上岸的地方。一道手电的光划过来,林壑予伸手挡了下,易时眯起眼,听见一声惊呼:“真的是你们!”陈壑予如约而至,发现他们浑身都湿透,还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皮肤雪白,五官姣好,便问:“你们怎么了?他怎么了?”“晕过去了,没有大碍。”“哦,这样。”陈壑予见他们湿漉漉地处在寒风里,自己都觉得冷,便说,“去我家换衣服吧,我家就在前面。”江畔的上方就是田埂,他们三人带着一个孩子行走缓慢,前方终于出现路灯,为了省电也是将光线调在最昏暗的那一档。北风呼啸而过,颗颗雪籽飘落,陈壑予眉头拧起:“下雪了,我们快走。”这些对话似曾相识,易时笑了笑,问:“决定好改姓了吗?陈壑予,没有林壑予的寓意好。”陈壑予惊讶无比:“你知道我的名字?”“嗯,我们见过,在黄麻镇。”陈壑予怔了怔,仔细打量这两人,难怪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他们之前早已见过。路灯之下,易时伸手揉揉他的黑发:“能帮我们一个忙吗?”“什么?”林壑予把小石头递过去,陈壑予伸手接过,听见他说:“我们没办法带他走,只能拜托你照顾了。”陈壑予将小石头抱在怀里,低头看着他雪白的脸,一颗雪籽落在眉心,还贴心地将它抹掉。“那你们什么时候来接他?”这一次易时没有回答,而是弯腰点了点他的鼻尖:“他会和你一直生活在一起,你们会是关系很好的家人。”家人?他刚刚失去一个最重要的家人,现在怀里的,是上天送来的缘分吗?“那他有名字吗?”“易时,容易的易,时间的时。”陈壑予沉思数秒,郑重点头:“好,我会好好照顾他。”雪越下越大,飘到路灯下被染成金色礼花,易时伸手接了几片,林壑予搂住他的肩,四目相接,一切尽在不言中。陈壑予似乎预感到他们即将离开,连忙问:“你们叫什么名字?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易时轻声说:“会的,以后你会懂这天见面的意义。”这一天,会是一个重大的人生转折点,他们终于脱离循环的束缚,真正走上人生的坦途。一阵凛冽寒风夹着雪花刮过,陈壑予迷了眼,再睁开时路灯下的两人已经不见,只有他抱着小石头站在田埂上。不见了。“壑予!壑予!下雪了快回家!”寂静的乡间小路传来呼唤声,陈壑予把小石头护在怀中一路小跑:“妈妈!我捡到一个宝贝。”林母在门口等着儿子回来,陈壑予推开门,掸掉落在肩头的积雪,把沉睡的孩子放在床上:“他叫易时,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1121,16:27,南宜市龟背山]窗外乌云翻滚,远处电闪雷鸣,这场雨如同银河倒泻,沧海盆倾,雨幕细密壮观。“……易时,易时!”一只手拍上肩头,易时猛然回神,偏头盯着身后的青年。丁驹被他漆黑幽深的眼眸吓得一个激灵,指指上方:“你换个位置?这儿就在破缝下面。”一滴一滴雨水从正上方的瓦缝里急促落下,不偏不倚打在蓝色制服上,易时按住湿透的肩头,扭头看向窗外,发现这座小破屋正对的是庞刀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