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师尊定会训斥她两句,没想到却是接过了酒盏,一口饮下。小丫头便傻笑起来,两颊泛着红晕。如今想来,师尊也未必没有动过凡心,或许也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斩下自己的情魄,追寻所谓的大道。他大约也不曾想到,失了七情六欲后,他会做下了此生最不应该的决定。而那时的风玄殷也不曾想到后来,他还是风流不羁的麒麟少君,也是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他的心上人明明就在身边,他却没有胆子向她表明心意。玉朝宫中的梅花开了,灼灼如血,风玄殷屈指,便下了一场雪。雪覆梅上,穗心抬头,轻轻笑了起来。那样的时光,原来再也不会有了。“阿离,你没有做错什么,便不该说对不起。”风玄殷缓缓对她说,“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做错任何事。”一切的误会起始于司命算计,若说有错,真正错的人是她。是师尊误将阿离当做琅嬛神尊转世,赐下九霄琴,而非阿离有心相骗。哪怕风玄殷当时并不知司命存在,他和穗心也不认同明霄当即取出离央体内的九霄琴,交还琅嬛。当时情形,明霄如此作为,和要离央的命有什么区别。“我和穗心,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既然我们做了你的师兄师姐,便应该护着你这个师妹。”风玄殷唇边仍旧噙着浅淡笑意,“即便是师尊,做错了事,也不该盲从,这也是当日他教我们的道理。”风玄殷说着不由失笑:“如此说来,当日我和穗心所为,本也是遵从师命,不算违逆犯上。”“而穗心自剖道心,也不是你的错。”“她因师尊入道,天问殿前一句质问,是为了她的道。”“她无法认同师尊所谓的大道无情,所以才会剖去道心,出走玉朝宫。”所以离央也不该为此愧疚。这一刻,对上风玄殷的目光,离央泪如雨下。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离央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在无尽深渊中流尽了。这一次,姬扶夜没有上前。她应该哭一场,为那些该诀别的过去。“谢谢。”离央脸上的泪水无声滑落,她嘶哑着声音,说出这两个字。离央和姬扶夜离开了,他们在齐国尚且还有事情要办。司命应该为她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风玄殷独自坐在断崖的石像旁,默默喝完了一坛酒,天光落在身上,让人微醺。“穗心,没想到上次一别,便是两千年。”风玄殷喃喃道,“不知你见了如今的我,可还能识得。”“不识得也无妨,我告诉便是。”“我等着你。”白玉麒麟在崖上长啸一声,蹲坐在神女石像身旁,也缓缓石化。其实命运也不算薄待他。百年也好,千年也好,他等着她再生出一颗心。齐国,夜幕低垂,星辰浩阔,上虞元白却无心欣赏夜景,因为他正在逃命。追在他身后的是已经步入大乘境界的修士,而他自己,不过还是金丹境界罢了。上虞元白再次引爆一件上品法器,暂时阻断了身后人追赶的脚步。这回师父可是下了血本。往日就是将他卖了也买不起一件,而如今一路奔逃,算来已经引爆了不下十件上品法器。这得是多少灵石啊,上虞元白一面肉痛,一面毫不犹豫地再次引爆一件法器。比起灵石,还是命重要。如今他纳戒中还有数十件法器,应当足够了。追在少年身后的酆都黑着脸,运转灵力化解法器自爆的力量,眼看着他与自己再次拉开距离。他手中到底有多少法器?!酆都斗篷下的脸色很是难看,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追踪一个金丹期的小辈会费这样大的功夫。上虞元白炸掉的每一件上品法器都价值数万灵石,其中许多更是有价无市,连身为齐国国师,迈入大乘境界的酆都手中也没有几件,上虞元白却可以不断从纳戒中取出引爆。这小子究竟是何来历?!但上虞元白的天赋实在极佳,气运更是罕见。拥有这样的气运,不出意外,他未来定能成为仙君。他已经在大乘境界困了许多年,若是能吞噬上虞元白的气运,他应该就能顺利飞升。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深林之中,山峦起伏,此处已经不在齐国境内,周遭罕有人迹。上虞元白落在山巅之上,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如此作为,反倒叫酆都生了疑心,心中踌躇,不敢轻易向前。“国师追了我一路,如今我停下来等你,国师怎么裹足不前?”上虞元白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