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央的脸色在这一瞬冷了下来。被压制着跪在地上的老安侯拼尽全力也不能挣脱加诸在身体上的束缚,他养尊处优近千年,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口中也不肯服软,怒声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羞辱老夫,我可是……”离央将手向下一压,还在叫嚣的老安侯身体向前一倾,重重地砸在地面,五体投地,再没有开口的机会。离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股强大而充满毁灭性的力量在她身周渐渐溢散,空气在这一瞬变得凝滞。在她身旁的姬扶夜几乎能感受到冰冷的杀意化作实质,叫人皮肤刺痛。离央的目光逡巡四周,似乎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翳。她身周的杀意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发浓重。地面的石子震动,似要浮空而起,枝叶声窸窸窣窣。姬扶夜的心沉了下去,若是离央真的动起手来,在场绝无一人有反抗之力。在感知到杀意之时,黑衣人将沉毓挡在身后,隐藏在暗处的影卫齐齐出现,将沉毓重重围住,戒备地看向宫门内的离央。“如果不想死,就别动手。”姬扶夜沉声对这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影卫道。他们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接得住离央一招。黑衣的老供奉嘶声道:“按他的话做。”沉毓心中虽有几分恐惧,还是没有出言反对。姬扶夜看着离央,唤了一句:“尊上……”离央没有回应,她好像彻底陷在了过往的回忆之中。姬扶夜抿了抿唇,将手放在离央肩上:“尊上,你喝醉了。”感受到肩上传来的温度,离央似乎终于有些清醒过来,薄纱后眼睫颤动,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姬扶夜:“小狐狸。”见她认出自己,姬扶夜松了口气:“是……”不等他说完,离央拂袖,一道灵光落在姬扶夜身上。被强行化作原形的姬扶夜大脑一片空白,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离央已经伸手将他抱入怀中。微凉的指尖抚着他后背上的长毛,姬扶夜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一条大尾巴缠住离央的皓白如雪的手腕。他对她来说,是不是也有一点不一样?哪怕是一点,也足够了。离央抱着怀中的小狐狸,倚着沉嫣的墓碑坐下,她将头靠在石碑上,缓缓阖上了眼。周围冰寒的杀意,也终于在这一刻尽数消散。沉毓默然瞧着这一幕,示意影卫将还五体投地趴在地上起不来的老安侯抬走。看来一时半刻,还送不走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仙尊了。离央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日光从窗格照入房中,在地面映出几片金色的光影,她坐起身,走出殿外。姬扶夜正在庭中练剑,少年换了一身白衣,身姿挺拔如竹,沉重的陨铁剑在他手中也显得轻灵,剑锋凌厉,一往无前。这是离央那日教给姬扶夜的剑法。离央静静地看着少年的动作,隔空弹指。一道无形的灵力击在姬扶夜左腿,让他整个人的身形都前倾一分,姬扶夜一怔,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因为惯性继续施展出下一式。又是一指打在他肩上,姬扶夜意识到,离央这是在指点他练剑。一套剑法练罢,姬扶夜收剑,额上已有一层薄汗。有离央指点,他因为从前练剑的习惯而有些偏差的动作都被强行纠正过来。只是,姬扶夜心内苦笑,以这个力道,幸好他现在的身体强度几乎可以比拟元婴修士,否则早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一套听风剑法,被你用来,却像是在劈柴。”离央站在长阶上,微微低头看着姬扶夜,毫不客气地点评。姬扶夜闻言低眉敛目,乖乖听训,不敢反驳半个字。离央见他如此,虽然很是手痒,终究没找到再教训他的借口。前日沉嫣墓前,她许久不曾饮酒,竟让一坛杏花酿灌醉,白白叫这小狐狸瞧了个笑话。想到这里,离央看着姬扶夜,口气有些恶劣:“变回去。”姬扶夜有些茫然地看了离央一眼,随后才意识到,这是要他化作原形。尊上好像很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姬扶夜一边想着,一边变作了一只毛发蓬松的小狐狸。离央抱起小狐狸,顺着他油光水滑的尾巴摸下去,心情总算好了些许。朱红的宫墙延伸到尽头,离央迈步走出半掩的宫门,迎面遇上匆匆赶来的燕王沉毓。“前辈。”沉毓在离央面前拜下身去,知道离央的修为在仙君之上,他便不敢有丝毫怠慢。“前日安侯在前辈面前口出狂言,孤王已经申饬于他,还请前辈看在他年纪不小,宽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