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在小厨房已经打探清楚了,这两位台吉的关系并不好。一个是汗王的亲生儿子,却庸庸碌碌,一个是从斗兽场里厮杀出来的少年勇士,战功赫赫,关系怎么可能好。韫欢手里拿着皮鞭,也不驱赶羊儿,由着它们自由自在地跑着,她自己也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远处的小山坡上,赫然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韫欢从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背影,他肩上披下来一件银色的披风,连着一头褐色的长发,迎风飘拂着。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韫欢瞧了瞧自己,她已经脱下了旗装,同样穿上了绰罗斯部的右衽圆领袍,一头乌发绑成一个大辫子垂在左侧,除此之外再无装饰。她这副样子,只怕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能立即认出来吧。额前碎发被风吹得更乱了,挡去了她的视线,她抚了抚碎发,目光依然停留在小山丘上。双手抱拳站在小山坡上的绰罗斯景晖一直凝望着紫禁城的方向。在这里是看不到紫禁城的,只是看看就好。那里明明是个四四方方的笼子,哪里及得上草原广阔,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回去。现在的她,一起都还好吗?山坡底下是河流,夹着河流湿气的风抚在他脸上,竟也带了些许凉意。他抱着胳膊看着远方,韫欢在山丘底下看着他的身影。羊群像云朵般隐在草丛里低头吃草,因风吹拂,时隐时现的,凭着几声“咩咩”才能识别。韫欢垂下眼。为什么她感觉心里有点痛。难道这是对他的不舍?不行,她一定得离开这里。她在这边的亲人全在北京,且不说她还打不打算回现代,就算是不回,她也必须得和这边的亲人们在一块。这些都与他无关。韫欢狠狠捏紧了皮鞭,反而捏得自己手疼。她静悄悄地转过身,不想踩在了一根枯枝上。景晖素来灵敏,一点风吹草动声都能听见,他面上的忧郁神色瞬间一扫而空,转身以冰蓝冰冷的眸子瞧着山坡下:“是谁?”却是什么也没有。只有几只羊儿在悠闲地吃草。雪白的羊儿见他看向这边,还咩了一声视作回应。他真是越陷越深了。方才一刹那,他竟以为是她在这里。他转过身,继续凝望远处。趴在草丛里的韫欢瞬间送了一口气。她一口将不小心钻到嘴里的杂草吐了出来,曲着身子悄悄离开了这里,躲到了另一座小山丘背后。过了一会儿,景晖也回了自己的毡帐。韫欢爬山他方才战过的小山坡,正对着的是东边,也是她的故土。秋风轻抚她的碎发,她捋了捋头发,不经意间看到这座山坡附近站着的守卫兵只有一人。山坡并不高,另一侧底下是河流。也许能逃出去了。她兴奋地从山坡上跑了下来。塔拉早就在山坡下等着她了,她捡起了韫欢方才用过的皮鞭,甩在了韫欢的身上:“死丫头,让你放羊,你还真把羊放了,自己跑去玩了。”韫欢忍者皮鞭撞击皮肉的疼痛感,佯装唯唯诺诺道:“大人,我错了。”她这样一副软弱的样子,塔拉看了竟也有几分心疼。塔拉掷掉了手里的皮鞭,对她道:“罢了,瞧着你其貌不扬,手上却没什么茧子,原先只怕也是一个小姐。我是指使不了你做这些粗活了,你还是回去做一些你们中原的糕点吧,听说二台吉挺喜欢吃的。”“谢谢大人!”韫欢刻意挽住塔拉的胳膊,面上笑得十分灿烂。塔拉十分嫌弃,松开了她的手。她心里却在暗暗琢磨着些什么。这姑娘笑起来竟这么好看,若不是脸上有那么一道可怕的疤痕,再长大一些,定然是个绝世美人。可惜了啊。韫欢和塔拉回到毡帐后,图雅已经站在这儿等她了。韫欢侧身行礼后打算进毡帐,图雅逮住了她的手腕:“站住!”韫欢顺势停下,只听见她问:“你昨天做的那道糕点叫什么?”韫欢应道:“是枣泥山药糕,我瞧着小厨房里有现成的材料,就自作主张做了一些。”图雅松开她,面上堆着微笑,在韫欢看来却是不怀好意:“二台吉很喜欢!他叫我过来吩咐你再做些。”韫欢面上并无表情,她低头应了一声。图雅轻轻把玩着手上戴着的翡翠戒指,接着道:“台吉还说,你亲自送过去。”韫欢心中一窒,为何要她亲自送过去?图雅看似漫不经意道:“好了,我的话送到了,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