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身衣服实在碍事,青灰色的裙摆长了许多,浸泡在水里久了,也变得越发重起来,她现在在水中挪动一步都困难。韫欢咬牙坚持着,拨开一层又一层的芦苇,蹚水前行。只可惜马场那边看得太紧了,如果她能偷到一匹马,出来这么久,说不定都能赶回大清境内了。在她身后,伪装成绰罗斯士卒的任舫紧跟着她,拨开一片又一片的芦苇。他现在稍微有些犹豫,现在公主逃出来了,该不该杀她?按照陛下的旨意,公主已失去清白之躯,就不该回到紫禁城。可是如今是公主自己逃出来了,他又该如何?而且陛下最近的一道密令着实有些难办,如果借公主之手,反而会容易很多。只是,这样得让绰罗斯景晖把公主再抓回去才行。他已经跟着公主在这片芦苇里穿梭了一个上午了,绰罗斯部那边居然还没人追上来。任舫摸了摸别在自己腰间的弯刀,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他得回去想法子把绰罗斯景晖引来。在秋水中行了许多,韫欢只觉得整双腿都快冻麻木了,小脸渐渐煞白。绰罗斯部的秋天远比大清要冷,走在河水里跟走在冰窟里一般。韫欢扶着芦苇,一步一步挪动着。眼前的光亮突然清晰起来,她知道她将走出这片芦苇荡了。这次她特意选了从西侧出逃,大不了绕一个大圈子再回清国。直接从东侧走,被抓回去的可能性反而更大。她拨开最后一丛芦苇,感受到豁然开朗的同时更感受到了一股窒息的压抑。一匹雪白的战马立在河流中央,马上驮着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身上穿的是波斯人的衣裳,褐色长发和冰蓝眸子却昭示着他并非波斯人。冰蓝的眸子里似是嵌进了天山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透骨的寒冷。几乎是本能的,韫欢再次钻入芦苇中,景晖只用一只胳膊便轻而易举地将她捞起,横放在了自己的身前。她身上湿漉漉的,被他捞上马的瞬间还在滴着水。宽厚的臂膀轻易地将她整个人环住了,她怎么挣扎也没法从马上跳下来。尚未走远的任舫听到动静后也凑了过来,躲在一丛芦苇后面。看到绰罗斯景晖又抓住了韫欢,他反而放心了。景晖环住了身上冰凉的女子,以自己炙热的快要喷出火的身躯温暖着她。在他抽马鞭驱赶马儿之前,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飞镖朝芦苇荡中的人影掷了出去。任舫一个转身躲开了。他怕绰罗斯景晖找自己麻烦,三两步窜到了芦苇丛深处。景晖顾不上他。他心中怒火未消,也懒得怜香惜玉了,使劲甩了一下马鞭,马儿狂奔起来。迎面吹过来的风极大,吹在他脸上他倒是没什么感觉,韫欢只觉得像是刀子在割自己。她本能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将整个脑袋埋在了他的胸前。感受到了她的靠近,又想着她身上还湿着,怕她经风一吹真冻着了,稍稍让马儿放慢了些速度,自己以胳膊挡在她身上,替她挡住迎面扑来的风。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问她:“怎么?你还逃不逃了?”瞧着他那和自己脖颈差不多粗的胳膊,韫欢一口咬了上去,咬到的却只有他身上的层层衣物。景晖一只大手轻轻拖住她的小脸,逼她看着自己:“看来你还是想逃啊。小公主,你应该有自知之明,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韫欢今晨起来没见着他,在阿尔斯楞那儿打听到他和丹济拉都出去置办冬衣了,她便存了逃跑的心思。拿蒙汗药迷倒阿尔斯楞后,她先去了趟马场,耽搁了一些时间,兜兜转转选择了走这条路,结果还是逃不掉。她忍着寒风,小心吸着鼻子,冷静地质问他:“绰罗斯景晖,你能大度到命人将那些无辜的大清女孩送回去,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了我?”毕竟,上回他是真心放自己离开的,韫欢想试试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景晖抚在她脸上的大手顺势移到后面,将她整个脑袋抬起,离自己更近了些,他才道:“因为——因为因为我喜欢你!”韫欢听后冷笑,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绰罗斯景晖,喜欢一个人不应该靠这种方式留住她。”景晖轻叹一声,之后几乎是吼出来:“我不管什么方式,我只要她在我身边。”韫欢深吸口气,藏住眼中酸楚:“绰罗斯景晖,我当真高看你了。”景晖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将她往自己怀里按了按,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身躯:“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生在斗兽场,凭着一身武力才活到了现在,我喜欢的人和物没有多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所以我想把她拽得牢牢的,我不想让她离开我。我已经放过她一次了,可是那次之后我就告诉自己,如果她再来到我身边,我一定要把她抓得牢牢的。小公主,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