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贤自是付了翻倍的银两,从鸨-母手中赎走了花奴。别了商府的信使后,谢灵玄往书斋去。经过谢灵玉的清晖居时,忽撞上一鬼鬼祟祟的人影。谢府是豪门大族,小厮婆子偷盗主子财物之类的事,倒也寻常。谢灵玄静静站在原地瞧着,等那人携包袱从草地里拱出来,才轻轻咳了一声,吓得那人登时双腿发软,掉落一地的玉石金银。竟是常在府中走动的小厮二喜。从二喜身上掉落的东西,都是谢灵玉平常戴的。二喜行偷窃之事本就心虚,乍然见了谢灵玄,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话也不会说了。“大公子饶命!”谢灵玄凉凉打量他,“怎么,府上给你的例钱少了?”二喜哽咽,浑身筛糠。从主子房里捞油水这事,二喜从前畏怯,本不敢行事的。只因近来家中弟弟患恶疾,需要一大笔银两,他若不偷些东西出来,父亲就要典当幼妹来给弟弟治病……他这才冒险行此勾当。他存着侥幸心理,觉得旁人都做,他若不做,便是吃亏了。二喜毁得肠子都青了,他偷盗的金银不少,若是送到官府,可是剁手之刑。谢灵玄问清了缘由,善解人意地道,“你幼弟患病,原是情有可原。这些财物,你可以拿去。”二喜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捣蒜似地磕头谢恩。他现在可算明白,为何外面的人都把公子当成活菩萨了。二喜哆哆嗦嗦,欲向那些金银摸去。谢灵玄却黯着眼色,长靴不轻不重地踩在他手骨上。二喜登时疼得钻心,却强忍不敢吱声。谢灵玄缓缓说,“……但我亦有个条件,要你应允。”二喜猛然抬头。谢灵玄平淡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二喜听罢,面色如土。他只得答应。“是,小人……小人明白了。”·这一头,谢灵玉很快就知道,自己的花奴姑娘被商相爷抬入了商府。彼时他正在澜河码头边,好不容易和温初弦一起找到了一个船工——那船工曾在水监当过差,曾亲眼目睹了谢灵玄落水。谢灵玄的真实身份或许马上就可以水落石出了,二喜却忽然来报信说,花奴姑娘昨夜被商佬抢走了。谢灵玉一时发晕,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怎么可以?他的花奴怎能落于人手?他还在努力攒钱,给花奴买外宅,他明明已经快要攒够了。谢灵玉再也顾不得其他,火急火燎地别了温初弦,直接回了家门。他第一个怀疑长公主。是长公主一直反对他和花奴在一起,如今长公主为了永绝后患,狠心把花奴当玩物送给商佬,是很有可能的。贵族间的那点事,还有什么干净的了。刚一入家门,就见温家那心机深沉的嫡女温芷沅,正在陪着长公主。只听那女人和长公主谈起自己,“……您别叹气了,灵玉弟弟只是一时落入迷途,才和妓子混在一起。待儿媳过门后,定清肃家风,辅佐玄哥哥的同时,督促玉弟弟读书,让他走上正途。”谢灵玉暗暗听着,清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真是忍无可忍。好大的野心,还没进门呢,就想当他谢家的主,管束他了?长公主毕竟身份尊贵,想不出送妓子给商佬的事。定然是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在背后怂恿指使,害了他的花奴姑娘。谢灵玉一时热血上头,没有多想,径直推开了门。“你想得美。入我谢家的门,下辈子吧。”长公主和温芷沅都没料到他在门外,同时都惊了。长公主愣了愣,肃然道,“玉儿,你做甚么?”温芷沅略有尴尬,缓缓站起来,“灵玉……弟弟。”谢灵玉睨着她,比冰霜还冷,“花奴的身份便是再低微,也是活生生的人。你为了讨好我娘,出此龌龊的主意,把她献给一个白毛老贼。黑心肠的女子,你还算是人么?”越说越生嗔怒。温芷沅怔怔站在原地,浑然被他说懵了。——原是长公主来信说谢灵玄已被说服,回心转意,不娶温初弦娶她,她今日才特来陪伴长公主,顺便与谢灵玄一叙的。此刻玄哥哥还没见着,她这才和长公主说了不到一炷香的话,怎么就成恶毒女子,害谁了?长公主拍案怒道,“谢灵玉!你疯了不成?胡言乱语些什么?”谢灵玉青着脸不理,转身拔足而去。这个家,哥哥不像哥哥,母亲不像母亲。他真是心灰意冷,失望至极。既然长公主他们如此不顾及亲情,狠心毁去他最珍视的姑娘,那么他也不必再顾忌什么名门脸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