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林琪还没有回来,林安然已经坐不住了,借了把伞一头扎进雨幕里。楚辞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拨通了胡远的号码。操场的风很大,雨水斜刺在脸上,扎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林琪脚上的咖啡色加绒鞋完全被雨水浸湿,浅粉色裙摆湿漉漉地贴在小腿,她的眼睛已经完全被泪水和雨水糊住,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李妍脸上的表情。但她能猜出来,李妍此刻一定是愤怒的,脸颊耳朵脖子全都涨红,腮帮子像只充满气的青蛙夸张而又奇异地鼓起,眼睛更像是六月流火的阳光,几乎要喷射出岩浆来。她最怕这样的李妍,可怕着怕着就安静下来。林安然找到了操场,把雨伞撑到她的头顶,哗哗的雨全都落在伞布上,和风声形成奇怪的韵律。“你还有脸找过来?”李妍成了只弹跳力十足的青蛙,一把掀翻了林安然手里的雨伞。“林琪被你害成这样还不够吗?”林琪的脸已经被冻僵,说话时牙齿直打颤,“林安然你回去,不要管我!”林安然不说话,弯腰捡起雨伞,再次撑到她的头顶。李妍愤怒了,尖叫着抢走雨伞,扔到地上的同时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原本妆容得体的脸因愤怒变得扭曲,“我家林琪从来没有考过这么差,眼见着就要高考了,你这不是要毁了她吗?”林安然的声音有些激动:“阿姨,还有时间,成绩是可以追回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成绩差,但我家林琪成绩好,为了跟她在一块,你就把她的成绩也拉下去。”“你也不想想,就你的身体状况,林琪跟了你能落下什么?”林安然显然没想到李妍会知道他患病的事情,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李妍仍没打算放过他,继续扯着嗓子吼:“是拖累!你就是她一辈子的拖累!”“妈!”林琪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泪水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样往外流。她仿佛回到了初一那年的夏天,她心目中最慈爱的母亲像泼妇一样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最好的朋友,她只能哭,哭得喉咙都哑了也无济于事。楚辞和胡远到操场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林琪的哭声很大,大到连风声都仿佛成了呜咽。胡远叹了口气,走到操场把雨伞递给了林琪。楚辞默不作声地把已经哭傻的人拉到操场旁边的保安室,林安然垂着脑袋跟在她们后面。胡远淋着雨和李妍谈话,李妍的那股子泼辣劲还没过,说话声音很大,且都夹枪带棒,每一句都在贬低林安然。“林琪成绩为什么下降?都是为了给他补课,从去年暑假到今天春节,就没一天闲的,她要用这些时间学自己的还能考成这样吗?”“您别跟我解释,他林安然再努力不还是没有林琪优秀吗?他再努力一身的疾病就能消失吗?”林安然显然都听到了,低着头一声不吭。他半个身子还在外面,雨水顺着裤脚淅淅沥沥地往下淌,垂在身侧的手掌不停地颤抖,像是冻得。楚辞挪了位置,把他拉进去,小小的房间顿时拥挤了很多。保安大叔好心地打开电暖扇,屋子里总算温暖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争吵声消失了,胡远站在保安室外叫他们,“出来吧,先回去换件衣服,千万不要冻感冒了。”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喷嚏,低头揉着鼻子慢吞吞地走了。我们都要好好的林琪和林安然都感冒了,两个人都请了假回家养病,只有楚辞还照旧两点一线,争分夺秒地刷题。第一次联考后两个星期就是月考,越来越密集的考试根本容不得人喘息。林琪回来后就收拾东西和人调换了座位,换到了教室第一排的角落里。林安然也一言不发地清理了桌面的书籍和人换到了最后一排。两人一人霸占教室一角,隔着最远的距离,让楚辞想到了一年只能见一次面的牛郎和织女。楚辞换了个新同桌,个头小小的,说话声音也低低的,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写数学卷子,属于那种超级刻苦的学生。没人说话,也没人围在身边插科打诨,楚辞的生活一下子枯燥乏味很多,好在黑板上的倒计时越来越近,无休止的学习填充了她的生活。月考、期中考、联考、模拟考……她的成绩一直在进步。同样在拼命往上爬的还有林安然,他的学习劲头比楚辞还要可怕,吃饭时间,午休时间,几乎每次目光扫到他,他都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他的成绩更是从原来的十名左右爬到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