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郗家车队终于回到了京城。京城有句不成言的话,叫“东贵西贱,南富北贫”,说的便是京中大致的格局。南城多是些外八路的富商豪户,北城则多是贫苦百姓所住,原是世居京城的百姓,后来外地来的普通人家也多定居于此,西边则是龙蛇混杂,各种手艺人并些所谓江湖豪杰,最是纷杂热闹。至于东城,便是真正的高门大族之地,像什么皇子王孙、四公八侯的深深宅院均是在此处。高官显贵普通人家招惹不起,故而东城门秩序一向最好,再急性子的人也不敢在此吵扰闹事,出入城的人群自然分成两队,秩序井然。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要排队,有些人家自然有城门信物,那守卫也是火眼金睛,瞥了一眼便知是哪家的贵人,郗家车队便是如此,当前的侍卫简单亮了一下信物,与守卫打趣几句,便一路畅通,越过排队的人群。这便是特权阶级了,郗瑶巴着窗户心道。早在徽州府被城墙震慑住的时候,便听顾霄说起京城,如今见了,才知所言非虚。京城作为大燕的政治中心,其奢华厚重便从这城门开始。东门城墙巍峨高大,城门门洞极宽,约有三十米长,进了门才算是外城,车道已是八马并行也不曾有失。东城是片安静的地界,来往皆是车马,商铺似乎也有,只是不像现代的商业街,人流攒动,热热闹闹,郗瑶眼不错地打量,觉得这些店就像商场里的奢侈品专卖店,瞧着干净典雅,走的估计是高端路线。沿着宽阔的车道行了一刻钟才入内城,又一刻钟车队才停下,看这位置,郗家果然是显赫,郗瑶默默道,就见郗父驾着马过来。“乖宝,爹爹有事需得进宫一趟,你跟着嬷嬷先行回府可好?好好梳洗休息,明日爹爹带你进宫见圣上。”郗瑶点点头,看着不远处站着一陌生仆从,神色焦急,看来高官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这不刚回来就有事找上门。“玉案,保护好小姐。”想到宫中的事情,郗父吩咐几句,领着寒秋快马离开。车队慢慢拐进左边街道,郗家便在这条街往前。郗父一路快马加鞭,待到宫城下马,早有个面目清秀的小太监等候,那求救的仆从一见这在天乾宫伺候的公公,便吓得面如死灰。小太监瞥他一眼,不甚在意,没有圣上的默许,当真以为能从宫里出去求救,他只笑着迎上去,“侯爷您可算回来了!”郗父一见他这样便知没什么大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袍,问道,“小周子,怎么回事?”小周子哎一声笑起,“您请您请,天乾宫正等着您去救火呢!”郗父抬脚进了宫道,小周子随后跟着。他心里门儿清,师傅让他来接侯爷就是先透消息的,一路上便悄声将事情说了一遍。这事说起来还跟郗瑶有关。当年圣上任性,建国初分封文武功臣,非要封定国长公主为武安王,哪有女子封王的,自然遭到一帮子老臣活劝死谏,最终是没成,没两年定国长公主过世,圣上更是心中郁结痛恨。圣上是谁,那可是大燕开国皇帝,马背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江山,他不高兴就可劲儿折腾别人,尤其是当年拿圣人礼教压他的老臣,寻了错处,没少抄家问斩,朝堂换了不少血。这两年许是皇帝做久了,莽夫气收了不少,圣上已是宽容随和许多,前□□上提了一嘴说要封定国公主之女为公主,朝堂便炸了。礼部御史台的一帮人好似忘了圣上可不是仁慈君主,非说于理不合于理不合,劝谏圣上勿以个人喜恶肆意分封,言辞凿凿,就差指着圣上鼻子骂“肆意妄为乃昏君行事”。这帮子迂腐人哪知道圣上一怒,可就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情了。郗父到天乾宫的时候,正听小周子说到诏狱里已拿了不少大人,他看了眼阶下,愣头青不用在意,几位老大人却是年纪已大,颤颤巍巍,“去请了太医备着。”别回头真出了事,又开始骂圣上。小周子看一眼阶下,躬身应下。不管外面风和雨,殿内却是一片宁静,建元帝和太子两人卧在塌上下棋,边上备着清茶瓜果,端得是悠闲自在。郗父心彻底放下来,他一路赶来一身汗,端了太子桌边的水一饮而尽,从边上宫女手里拿了扇子“呼呼”扇着。太子也不恼,看他一眼,“还喝吗?”郗父点点头,太子伸手将建元帝身前的茶递给他,郗父捧着茶不动,建元帝翻了个白眼,“喝吧,怎么着还要梁怀玉伺候你不成?”边上伺候的大太监梁怀玉笑眯眯上前,“伺候侯爷喝茶是老奴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