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底,寒风呼啸而过,卷起的尘土扑上他的脸,他尝到了苦涩的味道,这是尘土的味道,世间最肮脏的尘土。
顾之泽没去报社,他直接回了家。到家后先放了满满一缸的热水把自己整个人泡进去,他觉得自己满身都是尘土,需要好好洗洗。在温水的刺激下,连续四、五天玩命工作通宵加班的劳累感迅速席卷而来,他的大脑陷入僵硬,浑身乏力几乎没力气爬上床。
我要先睡一会儿,顾之泽对自己说,睡醒了再说吧。
李润野打开房门时四下里一片寂静,所有房间都黑着灯。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顾之泽沉睡在大床中央。李润野敏锐地感觉不对,今天是去采访赵梓湘的日子,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顾之泽这会儿应该得意洋洋地跟自己邀功;如果不顺利,他也应该上蹿下跳地跟自己抱怨,然后拖着自己逐项分析失败的原因。
躺在被子里睡得人事不省,这完全就不是他家八戒的画风!
于是李润野悄悄地换了衣服,掀开被子也躺进去。顾之泽其实并没有睡熟,他隐约间知道李润野回来了,但他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李润野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他从顾之泽的呼吸中感觉对方已经醒了,于是伸手把顾之泽抱进怀里。
顾之泽翻个身,把脸埋进李润野的胸口。他闻到了那种熟悉的青草香味,还隐隐夹杂着一点点香烟的味道。他喃喃地说:“你抽烟了?”
“嗯,”李润野把下颌顶到顾之泽的头顶,“开了一下午的会,累死了,抽了一根。”
“我也挺累的。”
“嗯,那……我抱着你再睡会儿?”
顾之泽把手撑在李润野的胸口,仰起脸非常认真地说:“师父,我们来做吧!”
李润野低下头,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昏暗的灯光只能看到顾之泽亮亮的眼睛,眼睛微微下垂,那是一种可以算是伤心或者失望的神情。他把顾之泽的头发全都撸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印上一个吻后再把他抱进怀里。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想做。”
“你这算求我?”利润也带着温柔的笑问道。
“算吧,”顾之泽的鼻尖摩擦着李润野的睡衣,那是一件纯棉的开身睡衣。他伸手去解那上面的扣子,刚解开一颗就被李润野握住了手:“跟我说说,你怎么了?”
顾之泽没说话,只是盯着眼前那一小片□□出来的肌肤。李润野很瘦,长年在空调房里呆着,即便运动也只是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跑两圈,所以皮肤非常白皙,和顾之泽手背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师父,”顾之泽慢慢地靠过去,吻上那一小片白皙的肌肤,舌尖轻轻滑过,喃喃地说:“我们做吧。”
李润野把顾之泽的脸捧起来,深深地吻上去,他感觉顾之泽抱紧了自己的脖子,同时紧紧地贴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喘口气,按捺下满身流窜的火焰,再次把顾之泽推开一点,坚定地说:“出什么事儿了?”
顾之泽挣扎着坐起身,摇摇头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有点儿想不开。”
李润野不说话,只是靠过去握住顾之泽的手:“愿意跟我说说么?”
“我……”顾之泽看着那只与自己十指交缠的手,满腔的委屈忽然就压不住了,他低着头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一遍。
“师父……”顾之泽低声说,“你看,我知道这个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也知道他们是不会把我的名字署上去的,等这个节目播出的时候,没有人会知道这个采访提纲是我写的,所有的荣誉都不属于我……我知道不是什么事儿都能求一个公平公正的,可是……我就是……就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我发电子邮件,你就是防着他们盗用我的提纲,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电子邮箱里的记录可以给我做证明……可我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一招,我没办法证明……”
李润野叹口气说:“之泽,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随警察去夜查?”
顾之泽点点头。
“你看到了那两个人,你问过我他们为什么会那么从容,还记得我怎么跟你说的么?”
顾之泽想了想,说:“你说,因为他们爱得很深,还有……他们自身足够强大。”
“对,你看之泽,这个世界本就残酷,肉弱强食自古就是天理。想要不当别人的炮灰,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或者,你可以跟他比谁更不要脸!”
顾之泽摇摇头。
“那就变强,强大到他不敢打你的主意,强大到他需要来求你出面拟采访大纲。”
顾之泽点点头,其实下午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无情,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第一次被人坑,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除非自己站在行业的顶峰让所有人瞩目,否则永远不能避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
即便顾之泽想得如此明白,他依然是委屈的,这个自打离开校门,一路在李润野的小心“呵护”下成长起来的年轻记者,除了自家师父挖的无底洞,何曾跌得这么惨过?
他咬咬牙,一张小脸依旧白着。
“当然……”李润野冷冷的说,“我们也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顾之泽抬起头,眨眨眼睛看着他。
“新闻,拼的无非就是一个时效性,谁抢在前面谁赢,”李润野揉揉顾之泽的头发,“去,去飘萍论坛把你的采访提纲贴出来,另外再把这个给你们王教授发一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