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濮九鸾眼里更是皱眉。当日他派人查出这小娘子居然还是当日在琅琊王家当众请求自由身的厨娘,当下心里恼火起来,这老大将自己当做了什么人?一而再再而三试探。自己索性便来了这小娘子跟前,看她待如何。可这小娘子却待自己一如旁人,甚至还不如待旁人,这又是为何?濮九鸾本就不喜阴雨天气,又加之今日之事云里雾里,眉间越发不耐烦。慈姑利落地将鱼面切条下锅,煮熟后浇上鱼汤,又撒上葱花芫荽末,再利落端上一碟子红油莴苣笋:“这是小店赠送的小菜。”濮九鸾先看到一股雾气扑面而来。在雨夜里热气腾腾,叫人生了些许恍惚之意。再看碗中,雪白奶汤中面条浮沉,芫荽和葱花起起伏伏,茱萸油红汪汪漂浮一片,叫人挑不出错来。他来此本是为了找茬,却也忍不住动了筷子。雪白筋道的面条在牙齿间弹开,晕染出鱼肉特有的鲜美,毫无任何鱼腥味,濮九鸾扬扬眉毛颇为意外。再用面前的勺子舀一口面汤,雪白的鱼汤淳厚香浓,间或能尝出几粒白胡椒粒的辛辣,非但不辣嘴反而意外提味,让鱼汤的鲜美更增一分。面条弹牙,面汤鲜美,濮九鸾心里那些不快不知为何烟消云散。在这样一碗美食面前,什么阴谋什么盘算都是不尊重。他不由自主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认认真真品尝起这一碗鱼面。“哐当”——一碟酥炸鱼皮摆在了他面前,慈姑解释道:“这是适才那马鲛鱼片下来的鱼皮。”濮九鸾看那鱼皮外裹一层金黄蛋液,一片片薄如蝉翼在盘中舒展,上面还撒着一层麻椒海盐茱萸蘸料,似乎很好吃,一种本能的反应叫他来不及思索就把“我不吃鱼皮”这番话咽下去。他夹了一筷子鱼皮。脆!“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在他嘴里响起,伴随而来的是酥炸鱼皮碎成了无数碎末,尝一口,花椒的麻辣、海盐的咸香、茱萸的辛辣,一时汇聚舌尖,争先恐后,似一个个尽职尽责的配角,你方唱罢我登场,先后烘托着鱼皮的酥脆和鲜香。爽口!而作为搭头的红油莴苣笋也不多余,莴笋被片成薄片,浸泡在红油和香油里正好入味,吃一口,脆爽可口。清新!侯在远处屋檐上的疾风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侯爷吃完炸鱼皮又吃鱼面,连桌上的红油莴苣笋都没剩下一块。最后还舀起鱼汤,姿态优美又雅致地喝得一滴不剩!“有那么好喝吗?”疾风嘀咕道,可能叫自家侯爷那般不在乎吃用的人都喝完,想必是很不错吧。他在雨中裹了裹蓑衣,忍不住砸吧嘴,打算今夜回去叫厨房上一份汤面。如酥小雨坠落天街,遥遥相看,草色浓淡相宜本来凄凉寒切,可是汴京城里一盏盏灯火亮了起来,雨雾将灯火辉煌晕成橙红色,汴河中亦澹澹升起浅色水烟,往日里水光潋滟,今日却映照人间灯火,一个涟漪中一处灯火盛景,端的是空濛,勾起无限暖意。热气腾腾鱼汤入肚,濮九鸾便觉身上寒气渐消,浑身上下一阵舒坦,心里那戾气也消散得一干二净。早知道就不吃了。侯爷板着脸威严地想,两眼却不由自主盯着适才舀鱼汤出来的砂锅。慈姑看锅内砂锅还剩些鱼汤,恰巧平日里带着三朵花的点茶婆婆收摊路过,她将鱼汤乘出一碗,招呼道:“婆婆,下雨辛苦了,喝一碗热汤暖暖身子罢。”点茶婆婆道了谢接过碗,热汤下肚浑身舒坦,可不知为何,却觉后背有如芒刺在背。她还了碗,咧开嘴笑把碗盏还给慈姑:“好孩子,谢谢你。”濮九鸾脸色阴晴不定。这康娘子,是正是邪呢?正盘算着,慈姑便走近他身边,毫不客气摊出手板:“客人,这碗鱼面一两银子。”什么?樊楼一碗面也不过五百文!是邪了,肯定是邪。花宴转眼到了举办花宴的日子。琅琊王家名号响亮,大老爷作为封疆大吏正威风,二老爷又是礼部侍郎,如今开一场花宴往来的客人便非富即贵。更何况这是琬珠郡主办的花宴更不能怠慢。这不,就连当家二夫人也为着此事忙前忙后。一大早便带着贴心侍婢们在二门迎客。“哼,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嫁了个白身?”笑得脸都发僵的二夫人寻了个时机背过身去搓搓脸,心里暗恨道。她是个填房,年轻貌美嫁给半老头子心里本就意难平,日日看自己的妯娌贵为郡主,嫁的夫婿又年轻风流,心里本就酸意十足。谁知郡主居然很快有了身孕,被老夫人宠上了天,这让膝下无后的她如何不不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