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似乎被他吓到,语气低了八度,但仍然不忘狮子大开口:“你别想用二十万打发我!二十万我怎么把孩子养大?至少至少要给个上百万吧!”
而站在门外偷听的陈迹已经震惊成了一座雕塑。
她骗人。
陈迹在心里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什么孩子,别开玩笑了。因为阿莹不愿意有婚前性行为,所以自己根本就没有和阿莹上过床,怎么可能会有小孩?但她口口声声说有孩子,还说秦翊让她生下来,那么“孩子”肯定是存在的,但绝对不是自己的。
陈迹茫然地站在那儿,他有点不明白。这个在病房里不要脸地勒索秦翊的女人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阿莹吗?还是自己根本也被这个女人蒙蔽了?
在陈迹发呆的时候,秦翊淡淡地开口了:“我说过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以后抚养孩子的费用我都会负责,直到我死的那天,我并不打算食言。”
“那你为什么让我不要来”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猛然拔高了声音,“难不成你快死了吗?”
这句话一出,陈迹的呼吸也骤停了一下。他连忙哆嗦着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想清清楚楚地听到秦翊反驳的声音,可是房中却始终一片寂静。
良久良久,才传来女人怀疑的嘀咕声:“真的假的,有病得那么严重吗?”
秦翊依然沉默。
陈迹拼命贴紧耳朵,却死活听不到秦翊的声音,那仿佛默认一般的缄默令他心慌意乱,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他还那么年轻,怎么会死?
良久良久,贴得发热的耳蜗里终于捕捉到秦翊低低的声音。
“我在这里有两处房产,在家乡有三处,车子也有几部,包括这些年拍戏挣的钱,父母转到我名下的公司股份,在我死后,全都给那个孩子。”
他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语气平淡无波。
“倒不是病得有多重,只是觉得没必要活着了。其实早在九年前我就该死了,但你带着陈迹的孩子找到我,我想我欠他一条命,总要想方设法还给他,因此才不知廉耻地苟活下来。”
陈迹忽然感到一阵透不过气来的哀伤。
“一开始我也想等到陈迹的孩子长大再作打算,但因为住院的原因将财产全部都清点了一次,发现我这几年倒还真攒了一点钱,全部加起来,只要那孩子不挥霍无度,就算一辈子不工作也能好好活下去了。于是我想,我在不在也没什么关系。”
秦翊的语气那么平淡,听不出一点悲伤的情绪,陈迹几乎可以想象出他说这话时削瘦而平静的脸。但他的口气越平常,就更让陈迹心痛难当,连眼睛也模糊起来。
其实就算死,陈迹心里也从来不恨秦翊,因为曾经做过他的父亲,真的把倾尽一腔心血,毫无保留地浇筑到他身上过,自己怎么可能忍心?父母不都是这样的吗,不论儿女怎么伤害自己,他们都还会张开双臂去保护他。他怎么可能会咒自己的儿子?
陈迹只希望秦翊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长大,绝不需要他为了赎罪而放弃生命。
这一刻陈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看到秦翊都觉得有一种违和感,为什么他不和别人交际,为什么不需要朋友,为什么觉得他的瘦令人分外在意,因为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长久地活下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将死之人的无所畏惧。
“那么多,真的全给我们吗?”
女人贪婪到颤抖的声音让陈迹一下回过神来。
一股无名之火窜上心头,陈迹真想冲进去质问阿莹还算不算人!还要不要脸!
从他们的对话就能听出来,阿莹早在九年前就用孩子作为借口敲诈秦翊,听阿蛮说过秦翊出道的时间大概就在九年前,那时候秦翊都还未成年,也就是说,一个十几岁孩子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全进了这个女人的口袋里,而这个女人分明就是骗子!
“秦翊你个笨蛋,她是骗你的啊!”陈迹简直想冲进去揪着秦翊的衣领把他从谎言里叫醒。但秦翊完全没有听到他心中的怒吼。
“嗯,房子、车子和钱全部都给你和孩子。”秦翊说,“我死之后会有律师带着遗嘱去找你,你只要在家里等着就行了,所以我让你不要来了。”
“你总算还做了点好事嘛。”
女人高兴的口气简直就在说你早点去死吧。把蹲在门外的陈迹气得七窍生烟,差点控制不住去踹门。
陈迹深感自己被背叛了,而曾经爱过这种女人的羞愤感更让他怒火中烧。
“那我就回去咯,我会等你消息的。”
女人欢天喜地的声音让陈迹心说:“不妙”,可他只来得及直起身,门已经“刷”地在他面前被拉开了,女人在看到门口有人后,脸上的笑意立刻冻住了。
病床上男人的视线也直勾勾地投射过来。
被抓了现行的陈迹满头冷汗,曾是自己未婚妻的女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谁啊,在这里干什么?不会是记者吧?”
陈迹愤怒地瞪回去,正想说关你屁事,你个欺诈犯!强盗!劫匪!敢骗我儿子?还想他死骗取他遗产?我死都不会让你得逞!
这时,病房内传来秦翊的声音:“陈助理,你帮我把晚饭买回来了吗?”
“唉?你不是刚吃过吗?”愤怒中的陈迹一时没回过神。
看到秦翊显得很无力地扶住了额角,忽然意识到秦翊是出言帮自己的解围,陈迹脸“腾”地全红了。要是阿蛮在这儿一定会一脸悲从中来地摇头说:“蠢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