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甚至有点失落,明明是相熟的人,却被当做陌生人一样无视。
不过这种反应也是正常吧。陈迹想,现在的自己他怎么可能认识。连陈迹自己每天起来照镜子都还会愣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看别人的照片一样,完全找不到认同感。
渐渐地,陈迹就释然了,这种状况不是正好吗,免得又出现什么意外。
但是后来陈迹又发现被无视的不止自己一个。秦翊完全不和任何人交谈,也完全不和任何人有眼神接触。除了拍戏的时候必须念台词直视对方,一到休息他就换回那件旧得发黄的衬衫,独自抱着猫坐在阴影里打瞌睡,或者和猫小声聊天。
他身上散发着“别理我”的气场,有谁过去和他说话,都会被他用凶神恶煞的眼神逼退,渐渐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怪人一个,就没有人理他了。
最后只有一直抱怨咒骂的阿蛮男友会常常找他说话,给他冰过的毛巾和水,提醒他按时吃药什么的,但每次秦翊都没有好脸色,不是说:“滚!”就是“你烦不烦!”
然后阿蛮男友就会被气得抓狂地跑来找陈迹诉苦,经常被迫当垃圾桶的陈迹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了阿蛮男友姓田,因为大家都叫他“小田”。
小田每次被秦翊气到破口大骂,经常咒他怎么不去死之类的,但看到秦翊坐在树底下睡着,又会骂骂咧咧地过去给他拿毛巾被盖上。陈迹觉得小田只是嘴巴比较坏而已。
不过今天之后这些事都和他无关了,回去还是问问阿蛮合约到底签了几年吧,当演员这种事还是不太适合他。陈迹趴在地上模模糊糊地想,后来干脆睡着了。
不知道半梦半醒地睡了多久,陈迹终于听见秃顶导演那声天籁一般的“咔!”,四周躁动起来,陈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耳边零零散散地响起了“辛苦了”的声音,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人焦急地叫他名字,陈迹打着哈欠往声源的方向望去。
“陈迹!陈迹!过来!快过来!”
小田像火烧了屁股一样拼命朝他挥手大喊。
“怎么了?”陈迹挠着手臂上新增的红包,哈欠连天地走过去。
“那个等下导演请我们下山吃饭的事你知不知道啊?”小田一副“哥俩好”的笑容勾上了陈迹的肩膀,引着他往休息的帐篷里走,“我有事情想拜托你。”
“什么事?”
小田的笑容更璀璨了:“你可不可以留在这里帮我照顾秦翊?”
“哈?”
“都是刚才那个白痴,ng那么多次,害秦翊被威亚吊来吊去,搞得胃病复发,现在正在里面躺尸啦。”小田一脸哀怨指着其中一顶深蓝色的帐篷,“一边被他骂才让他把药吃掉,我怎么那么命苦。”
“可是”
陈迹用眼神示意小田——这是你的工作吧?
“求求你,看在阿蛮的面子上你帮我一次吧。”小田双手合十对他向拜佛一样拜了又拜,“今天晚上阿蛮说会到山下来看我,你也知道我跟着秦翊四处跑很少能和她见面,陈迹,你就帮我一次吧,今天是她生日我真的很想陪她过!”
陈迹被小田闪烁的星星眼看得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秦翊他吃过药就睡觉而已,我只是怕他还会痛,你只要偶尔帮他揉一下肚子就可以了,要是他醒了,你记得让他再吃一次药,药我放在他边上的盒子里,你一眼就能看到”
“可是我和他又不熟,他可能不喜欢我碰他”
“不会不会!”小田自信地连连摆手,“那天你在车上把他抱得那么紧他都一副躺在父母怀里很享受的样子,妈的,要是我碰他一下早就被他连踢带踹揍死了!真奇怪,我猜可能是气质问题,你身上散发着别人没有的母性光辉,嗯,没错,一定是这样。”
“”
母母性的光辉?这种气质鬼才要啊!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下次请你吃饭!”
小田快乐得一路旋转跳跃地离去。
陈迹忧郁地站在原地,直到周围的人都三三两两地乘车下山happy去了,他都没勇气撩开那顶蓝色帐篷的帘子。
四周一下安静下来,白天积累的热气被山风一丝丝吹散,草丛里的虫子开始喧闹。
陈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拉开了帐篷的拉链,钻了进去。
他不需要害怕,他已经改头换面,和帐篷里的这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没必要这么紧张,只是帮朋友的忙而已。
一拉开帐篷就有一双警惕发亮的眼睛猛地投在陈迹身上,陈迹脚步一滞,两三秒后被吓得狂跳的心才平静下来,原来是秦翊养的那只叫阿笨的猫啊。
看到这只猫,陈迹又有点恍惚起来,他曾经也有喂过一只这样的猫。
以前住的宿舍楼下经常会有野猫出没,他经常把吃不掉的剩饭拿到楼下给它们吃。其中最缠人的一只就是黑白相间的花色,和秦翊养的这只一模一样,连鼻子上一块黑斑都一模一样。想起来,那只猫因为反应没有其他野猫快,每次都挤不到饭盆前,只能等别的猫咪吃饱后,舔着碗壁上仅剩的几粒米饭而悲惨地喵喵叫。
每次看到它这样,陈迹就想把这只猫咪抱回家里养,可是把这个想法和秦翊说过后却被一口否决。那时秦翊总是臭着脸说:“我讨厌猫,而且这种笨猫拿回来也只会添麻烦。”
陈迹想了想,觉得自己总在外面跑车也没时间养,就算了。只是每次碰到就会给这只黑白色的猫买几根火腿肠,但十次有八次也会被别的猫抢走。看到这种场景,连讨厌动物的秦翊都叹气:“怎么会有这么笨的猫,干脆叫阿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