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想法还真是——”我苦笑了一下,“皇上,我曾在狱中遇上过方大人,他为官清廉,忠君爱主,到死那一刻都还心心念念着皇上,奈何皇上亲小人远贤臣,的确是伤了他的心。即使你不想做个明君,也好歹别是个昏君,如今厂卫四处作乱,陷害忠良,滋扰百姓,即使不是皇上授意的,百姓们还是免不了会对皇上有所怨恨。”
“你这是在骂朕昏庸?”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摇头:“民女不敢,只不过想着替百姓鸣冤罢了。”
“呵,我倒是忘了,你本来意欲行刺刘瑾来着,莫不是想着趁这个机会挑拨离间,让朕罢免了他吗?”
“不是。”我继续摇头,刘瑾是我义父,既然将我拉扯大了,就对我有再生之恩,我不会恩将仇报,陷他于不义的。
当然,我说这些也不是因为我深明大义,想着当上锄强扶弱的英雄。只是觉得和朱厚照之间也算有点交情,所以一时多嘴,想着开导一下这个顽固不化的昏君而已。
末了,我还是补充了一句:“其实百姓们怨恨皇上原本也没错,毕竟狗咬了人,大家都会找主人问罪的。是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他们的胡作非为才导致了如今人心惶惶,百姓们怨声载道。皇上,适当的时候,也请您作为这土地的主人,给百姓们留一条活路吧。”
朱厚照一怔,接着大笑了起来:“朝臣们多半对朕有怨,但从来没有人敢像你这般直言不讳,甚至将朕说的一无是处,你可知道,这是要被杀头的?”
“皇上可不是个暴君,我知道您也就是图个嘴痛快,不会真拿了民女问罪的。”我说着,沿了河堤往前走去,朱厚照则是跟在我的身后。
彼此沉默了一刻之久,只听朱厚照问道:“你确定不要入宫?也许有你在跟前督促着朕,朕会发愤图强,好好考虑你的建议也说不定。”
我笑了笑:“江山是您的,百姓也是您的,不是民女能操心得了的。何况,我已为人妇,这样的玩笑皇上开不得。”
只见朱厚照上前了几步,追上了我的步子,道:“你就没有想过,朕是真的爱上你了?”
“呵,皇上就别拿了民女开涮了,您后宫里的美人儿想来环肥燕瘦,个个都很标致,相比之下,民女就算是歪瓜裂枣了,不可能入得了您的眼。”
“你知道人是要偶尔换个口味的,看过了漂亮的,朕突然觉得你这样的丑女也不错。”朱厚照戏说道。
我猛地回头,怒视了他,问道:“怎么,想打架吗?”
“我们交手过了,你打不过朕的。”他继续微笑。
“嘁。”白了他一眼,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今日有正事要办,怕没空陪皇上消遣了,那边‘遥安街’有几家青楼,皇上去那里快活吧。”
“听你这话,朕还成了一个沉溺美色,醉生梦死的下流胚子了?”他有些好笑。
“不是么?”我白了他一眼,“传闻皇上日驭十女,无肉不欢。”
“哼,那些贱民胆敢如此造谣,来诋毁朕。”朱厚照说着,照旧是屁颠屁颠的跟上了我的步子,赖着不肯离去,不知道是有多闲。
来到街上之后,我挥手拦了一辆马车,刚想着去到黎府上,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要说这皇上被我拿蒙汗药放倒过一次,当时就在临近黎府不远的位置。眼下,若是让朱厚照误会了黎梓焕乃是同伙,那可就麻烦了。毕竟人家可是在皇上跟前当差的,一个不慎丢了乌纱帽是小,丢了小命是大。
突然觉得这臭男人出现的可真不是时候,我就等着去扒黎千朔的衣领一探究竟了,不料倒是有他出来碍事。若是迟一些,那一抹血渍没了,我还折腾个屁。
“姑娘,去哪啊?”车夫催促道。
挥了挥手,我有些不耐地说道:“随便。”
“随便?”朱厚照挑了挑眉,问道:“你不是有正事要办吗?”
“哎呀,没心情了,随便去哪。”我说着,交叉了胳膊,靠在了一侧。
只见朱厚照犹豫了一下,道:“听说小竹山附近有庙会,估计会很热闹,就去那里吧。”
“庙会?”我一听立刻来了兴致,那说明会有很多好吃的,一时间摩挲着手掌,看向了朱厚照,道:“喏,你出门带银子了吧?”
“有。”他说着,将几张银票和几锭金元宝搁在了我的手里,道:“喏,随你怎么花销。”
我接过了那烫手的票子,心里暗骂了一声:花你妹啊,这沉甸甸的金元宝怎么花销啊!
朱厚照见我有些为难,眯起了眼睛轻笑了一声,道:“去就近的钱庄把金子兑换成碎银吧,钱多招贼,朕也不想被小偷盯上。”
“有道理。”我答应着,命车夫去到了钱庄,换了满满一荷包的银子和铜板,剩下的换成了银票掖在了自己的怀里,只觉得心情无比灿烂,一副得了便宜的嘴脸。
“你既然如此爱财,当真不考虑进宫吗,朕可以给你无尽的赏赐。”朱厚照又适时的引诱我。
“不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满口大义。
去到了人头攒动的庙会上之后,朱厚照见我嘴巴一刻也不闲着,买了各种的零嘴往嘴里塞,一副饿死鬼的德行,当即有些好笑的说道:“裴琰一定养不活你的,不然还是来宫里吧,朕的国库毕竟充盈,随便你怎么吃喝,总不怕被你吃穷了。”
我咽下了一口绿豆糕,一边拍打胸脯,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穷得有骨气,安能为五斗米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