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神经高度紧张,睡得很浅,迷迷糊糊。
所以当一抹温热不着痕迹地触上她的脸颊,她也清晰地察觉到,后知后觉地睁开眼,贺静生就这么出现在她的眼前。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墙壁上的时钟指向十点。
原本明亮的正厅,此刻只剩下几盏幽朦的壁灯,影影绰绰地落在他身上,他背光而立,五官模糊,镜片下那
双明明看上去偏柔的眼睛却异常犀利深谙(),正垂眼看着她。
他的手背正虚触着她的额头。
沈蔷意倒抽了口气?()_[((),第一反应就是往后一躲,防备又怯弱。
像受了惊的兔子。
贺静生面不改色收回手,刻意放轻的声音透着轻哄,“抱歉,吵醒你。”
沈蔷意没说话。
“才几天没见,怎么又生病了?”他看着她,眉头微拢。
说着,脱掉身上沾染着风尘仆仆气息的大衣外套,随手扔到她身旁的沙发上。
大衣落下时掀起一阵风,专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往旁边挪了挪。
“您怎么知道我生病?”沈蔷意想起电话里他开口第一句就是问这个,她脑子一热,冲动问出口,“您是不是”
猝不及防对上他递过来的目光,她立马恢复理智闭上了嘴。
“我是不是监视你?”他替她问了出来,像是听到什么荒谬之言,不可思议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表情忽而又流露出一些无辜和打趣:“沈小姐,你如此恶意揣测我,是不是对我不太公平?”
贺静生慢条斯理扯松领带,好笑道:“你要不要听听你的声音?我恰好有一个人正常的分辨能力,听得出来你的声音跟平常有哪里不一样。”
“”沈蔷意哑口无言。她鼻音的确很重。
他解下领带也扔到沙发上,一边朝未生火的石制壁炉走去,一边将袖口挽到小臂,缓声问道:“沈小姐这么急着见我,有什么事?”
终于说到正题,沈蔷意站起身。
“我们舞团下个月和明年准备巡演的剧目全都被取消了,我想请贺先生帮帮忙”沈蔷意还是埋着头,手指头都搅在一起,“也想请您不要撤资”
壁炉上里放着一瓶洋酒,洋酒倒入做工精致的玻璃杯。
他转过身来,站姿慵然地靠着,悠悠然抿一口酒,嗓音被润得清透了些:“沈小姐,我是个商人,利益至上。站在我的角度,你的舞团出了问题,为了不殃及池鱼,只有撤资才是明智之举。”
明明在笑,可语调平静也理性,理性到非常客观的冷漠。
沈蔷意咬紧下唇。
说得没错,商人的确利益之上。
但出了问题,那些问题难道不是因为你出的?
欧洲巡演的国家和城市,那么多剧院,都在同一时间取消舞团的演出,很难不把这件事联想到贺静生身上。
然而她清楚又能怎样,控诉他?跟他讲道理?
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把他惹恼了,说不定舞团还真直接从伦敦销声匿迹了。比把她拉到八角笼里打一顿还痛苦。
“我知道想要得到您的帮助就得交换条件”
“是,那沈小姐这次准备拿什么来交换?才值得我冒着风险继续投资你的舞团。”
她的话还
()没说完,贺静生就打断。俨然一副商场上谈判时雷厉风行的姿态。
他身姿挺阔颀长,靠在壁炉前,一手抄兜一手握着玻璃杯,繁复奢靡的背景下,金丝边眼镜的金色镜链光泽度更耀眼,他就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公子,可斯文儒雅的面孔下,是咄咄逼人的强势和锋利。
沈蔷意忽而又开始头晕目眩,脚底发软。
她明明汗流浃背,却又仿佛冷得像掉进了冰窖。
她想起,他花了五千万英镑赞助舞团,只为和她吃一顿晚餐。
要求她和他跳一支华尔兹,他早早直言袒露过他想要的,不止是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