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色匆匆,一看就是骑马着急过来的。
“发生了何事?”卫如流问道。
简言之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卫如流负在身后的两只手慢慢紧握成拳,唇畔紧抿,一言不发,脸色看上去格外阴沉严厉。
她家里人要给她说亲了?还是和简言之说亲?
可怒意升腾到半空,卫如流眼神里灼烧的火又黯淡下来,心中某个角落仿佛在瞬间塌陷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失重感,令他整个人都茫然失措。
以他对慕秋的了解,她是不会同意和简言之说亲的,那应该只是长辈之间的撮合,可不是和简言之,也会是和其他人。
她现在确实到了说亲的时候。
哪怕避开了一时,这件事迟早也要提上日程的。
只要一想到慕秋会和其他人定亲,他心中便升腾起一阵无法化去的戾气。这股戾气困在那里横冲直撞,将他的情绪和理智烧得一塌糊涂,以至于他连呼吸都急促几分。
他生来拥有世人所求的任何东西。
钟鸣鼎食之家,父母亲人疼爱,朋友下属簇拥。
财富,地位,权势。
他生来皆有,后又一一失去。
他幼时喜欢一只猫,可那只猫有自己的主人,哪怕他可以去触碰那只猫,去拥抱那只猫,他也清楚知道那只猫不属于他。
这样一个贯穿了他人生,从他最初识得少年慕艾就与之定下亲事,脾气有些像猫的姑娘,怎么能和其他人定亲。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先到来她的人生。他可以再次失去财富,地位,权势,因为那些东西他可以再次得到,她是他唯一不可失去。
他从未如此确定过自己的心意,也从未如此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为何会在刑狱司的下属问他要在花园翻种什么花时,脱口而出栀子花;为何入住这里这么久都没想过翻修这座府邸,可她说了几句话后就如此大费周章寻找工匠。
他想让她喜欢刑狱司,喜欢卫府。
曾经没有交换的婚书,没有继续的婚约,他想要得以兑现。
或者说得再直白一些,他想让她做卫府的女主人,做他的妻子。
简言之注意到卫如流神色不对,连忙给自己辩解:“我娘说她和慕大夫人早在大半年前就达成了共识,但我真的是今天第一次听说,我一知道消息就过来找你了,你别生气。”
过了许久,卫如流才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了。多谢。”
他轻轻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卫如流让简言之自便,他去马厩取了马,骑着马出了卫府,直奔慕府而去。
到了慕府,卫如流取出令牌要见慕秋,门房却说早在上午时,府中的两位小姐就坐在马车去了西山寺。
卫如流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勒着马缰调了头,直奔城门而去。
西山寺。
慕秋到了西山寺后,和慕雨在寺庙里闲逛片刻,去请见无墨方丈。
两人见了面,轻声交谈着,不谈佛法,只是在聊扬州的见闻。
这一聊,就聊了足足一个时辰。
慕秋没注意过时间,直到小沙弥进来替换香烛,慕秋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入夜了,她连忙起身告退,不再打扰无墨方丈休息。
她转身,告别宝相庄严的佛像,走出被檀香气息笼罩着的森严佛殿。
合上佛殿的门,慕秋一转身,险些撞入一个人的怀里。她下意识要道歉,可当慕秋闻见熟悉的冷香,她猛地抬头。
来人果然是卫如流。
他着一身竹青色长衫站在她面前,不知是何时来到西山寺的,也不知等了她多久,发梢积了层薄薄水雾,眼底似乎藏了许多思绪,如星似雾。
慕秋心跳陡然加快几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