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季雪庭是个活生生的人,季雪庭便是一只处于地极海角的小虫,发出一声低鸣,对于晏慈来说,也跟耳边的凤鸣天乐一样清晰可辩。只不过,那飞升之人,并没有对季雪庭做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少主……少主他……少主他飞升成仙啦……”那晏家家仆远看着自家少主白日飞升的仙迹,不由也是心生动摇,激动万分。眼看着天边紫光逐渐消散,家仆才勉强收敛心神,朝自己身后望去。“陛下,请看,我晏家上下从未有半句欺瞒,晏少主他——”老仆的话只说了一般,随即便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身后那个遍体鳞伤,满身伤口的青年,面色已经彻底地灰败了了下去。他静静地依靠在铁架之上,表情看着竟然是平静的。只不过,那具消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身体,也没有了任何呼吸亦或者是生机,便是连脸颊上黑红粘稠的血泪,也早已干涸。晏家少主晏归真,迎九天劫雷,一步登仙的同时,季雪庭也在无声无息中死去了。只不过一直到这个时候,季雪庭的眼睛依旧空洞洞,黑沉沉地望着东方。……到死也没有闭上。………………【“阿雪,等我回来之后,我们便隐居山林去吧,到时候,我耕田你织布,饿了我就给你打野兔,狍子吃,无聊了我们就去悬崖上看云起云落……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再也跟我们两个无关,你说好不好。”】【“阿雪,别笑了,你再笑我就舍不得走了……那么,就这么说定了。从此以后,我们天长地久,生死不离。”】季雪庭飞升上界那一日,天光寻常,祥云也翻涌得很安详。没有劫雷劫云,没有仙乐飘飘,没有闪着金光的登天梯。总之,就是朴实稳重且节能的一次飞升。从理论上来说,季雪庭觉得自己飞升得挺隐晦的,然而跟着那接引他地小仙娥往前走时,却总觉得明里暗里从他身边路过的仙人啊星君啊……多得有点过头。落在季雪庭身上的目光,也灼热到让他想要装没察觉到都很难。季雪庭倒真希望那些关注不过是错觉。毕竟这事实在有些诡异。季雪庭跟那些按照珍贵流程修炼飞升的大佬们情况不太一样,他体质特殊,虽然说在人间已经辛辛苦苦修炼了三千年,但却很难按照正规流程飞升。也就是这些年天地灵气混乱,各界不稳,天界实在是缺人干活,这才赶巧让他碰上了这几十万年难得一遇的扩招。签了无数份奇怪文书,又得了几滴甘露之后,季雪庭才勉勉强强擦着边,走了个候补渠道,这才算是“飞升”成仙了——而且这仙人的头衔严格说起来,还是暂时的。按照季雪庭之前签的那些文书来说,接下来这几千年里他得拼命干活,才有可能把这临时的仙君头衔给转正了。说白了,就是他如今在这天界,是最寻常卑微不过的小人物,哪里值得那些仙气飘飘,精光环绕的正式职工……正式仙人们这般关注打量。结果就在季雪庭观察着周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阵香风袭来,恰好就带来了几句仙人们并不小声的闲谈私语。“看,就是那人了吧……”“啧啧,真是个漂亮模样,天衢仙君真是好恨的心,这都下得去手……”“等等,是真的吗?天衢仙君真的……杀妻证道?不是说那都是……”“我跟你说,这个当初啊……”……季雪庭:“……啥????”季雪庭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勉勉强强把天衢仙君这个名头与记忆中一张已经有些模糊的脸对上了。然后他就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默。他往前看了眼往前看了一眼,面前引路的仙娥依旧是南天门打卡上班时那副高冷,平静,面无表情的模样。就是一对兔儿逆风歪歪往一边倒,仿佛恨不得能伸出三尺长,再去那几名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唠嗑的仙女小团体里多听点东西回来。季雪庭就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还是应该解释一下。“其实……那个吧……当初那事正算不上杀妻证道。”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然后他就看着面前仙娥那对毛茸茸的耳朵倏然转了个方向,对上了他的方向。“当初那位仙君不过是刚好下凡去历情劫,而我……也不过是应了劫而已。”季雪庭说道。话音落下,他便觉得面前那仙娥的耳朵微微垂了一下,既然显得有些失望。而且失望的原因,可能就是季雪庭如今的语气真的很平淡,而他的解释听上去也显得特别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