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月牙。那时她读了些书,知道月盈则亏的道理,便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偏偏师父说,名字是阿娘起的,是阿娘的向往。人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里。她很快从这张琴上移开,看向了别处。实际上,师父在永州的境遇不算好,家里最为值当的,只有这张琴。余的最常用的便是一些针线,应当早已被人拿走。还有一些绣品。裴阙眼见她的褪去了喜色,眸光一暗。看她迅速转向一方帕子,沉了一口气道:“按照你之前那个香囊上的绣法比对着买回来的,你瞧瞧。”柳盈月略有些狐疑地抬了一下头,但目光还是落在那些香囊、帕子上,当时师父名气很大,绣工是出名的。不过这些年过去,应当是不好找的。她伸手将绣面翻过来,走线昏暗看不清楚,不由得凝了一下眉。容安一见,连忙将一盏灯移了过来。太子妃走到哪,他的灯便移到哪里。裴阙把桌上的折子摊开,眼看见容安同她靠得很近。他将狼毫蘸了墨宝,却搁在笔架上,将折子叠了起来。三两步走到殿中,朝容安伸出手。柳盈月查得专心,没留意身边人的动静。容安既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询问太子殿下的意思,但觉背后一凉,于是试探性地把自己手中仅有的变数移到了殿下面前。太子殿下伸手接过,往太子妃那里靠近一些。容安感觉此地不宜久留。柳盈月背过身去,想找另一个香囊比对,但不知怎么那灯盏慢了半拍,不禁道:“容侍卫可以来一下这里吗?”“容侍卫”慢半拍而来,显得有些迟钝。灯影还是靠了过来,但“容侍卫”没有再上前,光线已经足够她用的。裴阙很意外,能靠她这么近,她还没有躲避。她的声音温温的,手指细细地拨动丝线,眼神专注而温柔。“殿下,这些大部分都是出自师父之手。”柳盈月将看过的分类叠好,又看下一个。裴阙没有应,柳盈月也并未在意。直到手中最后一张帕子看完,她低低地道:“多谢容侍卫。”而后她回身预备复命,却见案几前空空如也。容侍卫站的笔直,见了她,略有些慌乱地别过脸去。……容侍卫在那里。怎么会在那里。柳盈月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才往旁边退了一退,深吸一口气,“殿下。”转身便是他单膝跪地手中擎着灯盏,袍子散落开来。她全然没想到,殿下会上前掌灯。戏弄她么?裴阙没有再上前,若无其事地起身,将灯盏递给容安,“正好,明日向皇祖母交差。”柳盈月有些警惕地看着他,手指在腰间不自然地交叠。“孤有折子要看。”他目光垂着,颇不在意地道:“夜深了,你去睡吧。”柳盈月求之不得,退出大殿依旧是干净利落。但裴阙心情好,丝毫不计较。等人走了,他也没径直回到案前,转而到她刚刚经过的地方。自带回来,他没碰过这些东西,原也没想过碰,可注意到她的神情之后改了主意。她很留恋这张琴。即便是再做成一样的也不行。裴阙从没对什么物品这么上心,他想要什么,宫中自会选最好的东西送来。他不禁有些好奇。随即他回想着,走到琴旁。琴的确是很旧了,琴头上曾经雕着什么已看不清楚。他不爱听琴曲,对这些雕花什么不甚感兴趣。但他记得她不仅看了很久,还……裴阙伸出手指,似她一般摸索两下,琴身有些发软,鬼使神差地拨弄了一下琴弦。音色沉重、喑哑。确实不能再用了。容安执着灯盏而来,不禁问道:“殿下,这琴需要修么?”“不修。”裴阙说时,指尖很快地触到什么东西,他将烛火接过,晃了一下。一个小小的月牙清晰可见。裴阙不自觉唇角勾了勾,随即起身,让容安将这些东西重新封好,明日需带给太后过目。实际上,太后还吩咐了一样。打听兰大人在永州的生活。此事耗时最久,需要找到往年与她有过接触的人,再请专人记录,整理成册。因着他回京早,册子也迟些写好送来。如今,已放在他的案上。裴阙撇开了折子,先摊开要呈给太后的册子,上面详细记录兰大人的日常、起居,也记着她收养了一个孩子,长大后跟人走了。几年之后,又收养了第二个。裴阙平日看书很快,原本厚重的几册记录被他唰唰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