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阿盈。”是很陌生的声音,柳盈月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韩凌站在原地,笑着看她:“仔细自己。”柳盈月点了点头。裴阙的身影已没在黑夜和群山之中,看不太真切,而她回头,韩凌正站在橘黄色的灯光之中,遥遥的看着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柳盈月提起裙摆,迈开步伐向山上走去。这长长的台阶上,只能看见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而身后的光也越来越远。当半夜的气息侵袭,柳盈月突然发觉有些冷。夜风扫进她的脖颈,钻进她的袖口,使她不得不哆嗦了一下。为了不和裴阙隔得太远,柳盈月试图加快脚步。然而,裴阙模糊的身影在眼前,越来越不清晰。像前世无数个梦境中一样。当暗夜环绕,寂静分明,柳盈月突然想,假若这一世一切都是一个梦境呢?倘若这个阶梯一直走不到头呢?柳盈月停下脚步,后背沁出薄汗,她缓下来,仿佛只有喉咙的疼痛及温度的冰凉是真实的。她撇开脑海中的想法,走走停停,但没经住,低低地咳了几声。大约晚风还是太凉了一些。她不知走到了哪里,回过头望一眼来确认一下自己的位置。明黄色的寺庙已经在山下好远,周围是黑色的阴影,巨大的压力跟使她眩晕,她不由得脚下一软,身子轻飘飘似的浮在了空中,被风一吹,失去支点。柳盈月身子一晃,忽然惊醒过来,而人则要往山下跌去——忽然耳边一阵风过,一只手掌落在她的臂上,将她一带,稳住了她的身形。柳盈月回头看去,裴阙的眉目近在咫尺,向来疏离地眉攒紧。“殿下……”“嗯。”裴阙伸手捞了人后,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并不欲多说一个字。两人的距离十分稳定。柳盈月不经有些奇怪,因为他感觉自己时而很累,走的很慢,时而休息够了,加快步伐,而陪却永远都在那个位置。不知道为什么,柳盈月觉得也许是黑夜将所有的恐惧放大,她试探性地问道:“殿下?”“嗯?”没预想到他真的能回身,柳盈月连忙把脸别过去。一时缄默。柳盈月只装作方才没喊她,继续低着头走了。然而裴阙没动,直到柳盈月走到身边,才继续迈开步伐。柳盈月心底微微惊讶。两人之间不过几寸地距离,他的步伐明明向来很快,但却与她走的差不多。是故意在等她么?天色开始亮了起来,周边的树木植物都逐渐显出形状,她也不觉着更冷,便迈开脚步。她再抬头,便发现千阶已经到头,而他竟然微微侧过身。他平静如水的眸子望着自己,“为什么不看着。”她明明就在身后,却像是……柳盈月没料想太子殿下竟能回过身来有此一问,没想好怎么答。幸而对方也似乎没在意她的回答。几步之后,两人一道登顶。澜山台。一座铜绿金钟架起,像是一个静坐此处的老人,任山间云层变幻,任苔绿爬上铜台,它自巍然不动。这应当是山下老僧们说的古钟。天色已明亮,雪白的天幕染上一层通红。快要日出。走得近些,便可发现金钟之后一旁还挂着一个木槌,按理说,摇动木槌撞钟即可。木槌上蜿蜒青黑,如僧人所说百年之间未有人来过,经久风霜雪雨。木槌上的泥尘刚遇到柳盈月的手便山崩地裂般地掉落,弄得她手心湿腻,哭笑不得。她转而看了一眼裴阙道:“殿下……这个还是臣女来吧。”说着,便收掌心,使力一推。木槌巍然不动。柳盈月面露讶异,抬头看那处木架。难道说,这木槌百年不动,积着多年的尘土,卡住了?正想时,玄衣的身影已走到身旁,骨节分明地手搭在她的旁边,霎时,木槌像是活了过来,轻而易举便能晃动。当是时,一道红光从山巅破出,古钟音色低沉,在山坳间回响。铛——铛——铛——等到金轮出岫,手心中的木槌回到原地,像是重新沉睡过去,再难推动。裴阙抽回手,不自然地收了一下手指。柳盈月从袖中取出锦帕,用干净地手试探性地递去。裴阙瞟眼过来,转身将他的手递来。那只手上沾着灰色的泥,将手相衬的更加苍白,见柳盈月久未动,那只手又晃了一下。向来被人伺候惯了的太子殿下,濯手用的是热汤、软巾,别说沾染泥尘,便是沾了些墨香,都要有人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