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凤仪宫中人均发配暴室,因照顾皇后不周受刑三日后赐死。同年,太后遴选美女百名欲充盈后宫被拒,大周帝遣散后宫。第二年,大周帝将太后送往福香山礼佛。第四年,大周平定叛乱,年底,皇帝病重。第五年春,大周帝让位于端王,三月崩于凤仪宫。时皇陵已修葺,帝后合葬于陵。京城大雨连下几日,终于晴好。原是山花烂漫的春季,自春季过后,各处山头都吹开新绿,京中贵女都兴起一阵爬山风气。浮云山山腰上,寂静的庭院藏在山中,并不引人注目。侍卫走进院中,朝正坐其中的人禀报:“殿下放心,院外山路上无人经过,不会打扰您。”殿下喜好寂静,因而这院子建的偏僻,怎会有人敢前来。裴阙坐在案前,对侍卫的话恍若未闻。桌上摊开着一张半成的女子画像,她满头珠翠,身段窈窕,可眉目处却一直空着。他迟迟下不了笔。天上忽而滚了一阵雷,裴阙抬头,发现已是浓云层层叠叠。“殿下,先进屋吧。”侍卫劝道。但见太子殿下受起手中的纸,一脸肃穆站在了廊下,似乎心情不佳。天空又一阵惊雷滚过,柳府小院,熟悉的声音由转角处逐渐靠近:“姑娘小心着凉。”柳盈月恍惚回头,只见素云抖开湖绿色的披风罩在她身上。素云身边的姑娘,明眸皓齿,笑着替她整理下摆,话语中带着一丝打趣:“姑娘可是后悔没偷偷同二小姐一道出门了?”柳盈月不曾回答,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流云,生的一双好看的杏眼,性子比素云活泼许多。如若不然,那天也不会叫那位无礼的将军看上,非要讨流云回去做妾。流云抬头迎上小姐的目光,心软了一大半,悻悻自察失言。姑娘前几日自打听到殿下会出门,精心准备多日,只愿能远远见殿下一眼。如今听了这话岂不是要伤心?可是二夫人,也就是姑娘生身母亲,将姑娘大骂一顿,还禁了姑娘的足。流云连忙道:“姑娘别多心,二夫人是心疼您才多那多说了两句,二夫人最心疼姑娘了。”柳盈月的脸上一僵,眸色低垂,转而问道:“兄长呢?”“大少爷近日在陪小王爷练剑呢。”流云又凑到柳盈月身边笑道,“还说呢,晚间大少爷回来,就要检查姑娘的琴了,姑娘连睡了一整日,这可怎么办才好?”雨点泼落下来,素云连忙引柳盈月进屋,回头不忘呛一句流云:“大少爷才不会计较。”流云嗔笑着瞥一眼流云。如此熟悉。柳盈月心中一阵怅然。她是已死之躯,怎么又活了过来?母亲,兄长,流云,都还在。素云见三小姐愣神,不禁担忧起来,朝她道:“姑娘若是记挂去浮云山,等雨过了,兴许还能赶上二小姐的马车。”二夫人总是不能阻止嫡出的二小姐出门的。“诶,谁说咱们就得赶二小姐的马车了。”流云睨一眼素云,鬼灵精怪地道:“咱们可以自己去。”柳盈月手中攥着的帕子蓦然散开。浮云山……上一世,她早得到消息,欺瞒着母亲,前往浮云山。不仅见到了裴阙,他还许下迎娶的承诺。她自十二岁初遇太子殿下起便满心沦陷,想尽办法也想要和他并肩而立。然而她不知道,即便是成了皇后,也从来不得他一个正眼。浮云山这条路,一旦走上,便不能回头。柳盈月轻起朱唇,她往屋内走了几分:“架我的琴吧。浮云山,不去了。”流云哑然地给素云使眼色,想问姑娘这是怎么了。谁知素云不解,反向她道:“看我做什么,一同去取琴啊。”“……”晚间,柳府琴声越过屋檐,柳凡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小厮,像是失神一般问道:“少宫,里面是三姑娘在奏筝么?”少宫应是。柳凡不语。昂着头细细听了片刻,少宫亦默然站立,等筝声停了也不敢出声。三小姐不奏筝已一年有余,自从知道当今太子殿下不喜音律开始。筝声停了,鸟鸣声显得恳切起来,柳凡回神,卷了袖子,往小院去。雨已经停了,屋内天光大亮。流云正卷窗纱,素云擎着烛台,远远就见大少爷进门,喊道:“小姐,大少爷回来了。”柳盈月侧面坐着,素手搭着琴弦,恍然听到动静,便盈盈起身,柔柔地一拜:“兄长。”柳凡看过去,自家三妹梳着两个丫髻,亭亭玉立,不见慌乱。他点点头,转身别过脸,“琴声,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