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白转过身,环顾身后的随行官员道,唇角噙着和煦的笑意,“各位大人亦是一样,若是同刘同知一样有一样的担忧,可留在这里陪谢同知。”刘砺怀只好讪讪地道,“老夫,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其他随行官员亦是面露尴尬。谢瑾白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举步继续往前走去。官员们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好忐忑地跟了上去。手段如同刘砺怀所言,在走过一段官道之后,前面河岸道路渐窄。因着这两天淳安地区阴雨绵绵路面泥泞湿滑,好几个官员都得靠随从的搀扶才勉强行进,形容狼狈。唯有谢瑾白同萧子舒主仆二人,身子笔挺,步子都未见踉跄,如行在平地之上。不同于赤丈河上游高大的堤坝横跨河流两岸,一派壮观的景象,行至河流的中下游,河岸越窄,而河道越宽。这么宽的河道,河岸两侧却没有修建像样的防水堤,好几河段防水堤岸只是用泥土垒高一些,连用砖块夯实都没有,一看便是年久失修。这样的河堤,别说是防汛,就算是平日里一场普通暴雨,都能够导致河水上涨,大水漫灌,冲毁良田。上辈子,谢瑾白在巡按淳安之前,一直都是在都城颖阳为官,纵然再天资过人,始终缺乏足够的官场经验。当年谢瑾白初次巡按地方州县,见到横跨在赤丈河岸上夯实的堤坝,仍是不放心,日日亲自监督赤丈河上游堤坝的修建工作,哪里想到最后当汛期来临,最先被冲垮的会是防汛压力较小的中下游河段?偏偏那一年淳安遇上百年难得一遇的特大暴雨。年久失修的河堤,遇上百年的特大暴雨,河堤的全线垮塌不过是一瞬的事情。中下游河流暴涨、失控,上游防汛压力骤然加大。最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以及时间修建的赤丈河堤坝也被洪水冲垮,洪水漫入城中,整个淳安都浸泡在了水中。城中百姓流离失所,死伤者不计其数……淳安一众官员被问责,谢瑾白身为巡按,因为监察不力,也被问罪降职。不仅如此,因为谢瑾白这次的失误,以国舅康伯侯为首的薛用一派借机向少帝季云卿发难,帝党乃至宣和帝的处境一度非常艰难。“这中下游的防堤是怎么回事?赤丈河的监丞是谁?来人,去把赤丈河的监丞给我叫过来!”刘砺怀不愧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不等谢瑾白问责,他便率先作出一脸怒容,着令随行的吏人去把赤丈河的监丞给叫过来。都水司掌营缮、水利,水坝修建,河堤修护一事是直接归其督办的,赤丈河监丞更是直负责赤丈河所有相关的防汛事宜。何况小小一个都水司监丞,连品级都入不了,用来背锅再合适不过了。这个锅那个小小监丞不背,还能谁背?刘砺怀满心以为,找来赤丈河监丞就能找到人顶缸,他也就能够把自己给摘出去了,他至多是监管不力罢了。哪曾想,这么一大口锅,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背。不巧,刘大人这次比较倒霉,赤丈河河域监丞萧吟还偏就不是一个喜欢背锅的,而且对凭空砸下来的这口锅很是深恶痛绝。都水司就设在淳安郊外,距离赤丈河不远,骑快马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到了。这位都水司监丞却远比大家预计的时间赶到的时间要快。几乎是刘砺怀才着人去将叫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身束袖深色便服,身材消瘦,面目俊朗的年轻人便随传话的吏人河堤那边走来。“赤丈河河域监丞萧凤鸣见过谢巡按,见过诸位大人。”萧吟是个聪明的。他在来的路上已套过传话吏人的话,知晓在场的人都有哪些人,是以即便他从未见过谢瑾白这位巡按,也从在场唯一的生面孔当中准确判断出对方应该就是京都来的监察巡按。萧吟,萧凤鸣?谢瑾白先前还只是隐隐觉得这个都水司监丞过于眼熟,直至萧凤鸣自报其名,谢瑾白这才将人认出。萧凤鸣,那个以东启国布衣身份,却摇身成为苍岚国八千龙山铁骑的传奇军师。因为萧凤鸣东启国人的身份,他对东启的布兵排阵十分熟悉,故而前世在苍岚与东启的几次交战之中,即便东启数量乃苍岚数倍之多,始终输多胜少。后来,谢瑾白督军北野,东启国同苍岚国交战偏居下风的局面才有所转变,但赢得的那几次小规模的战役也始终打得非常艰难。未曾想,前世那个令东启各名将乃至连他都十分头疼的,东启国的传奇军师萧凤鸣竟是淳安人,在此时竟还只是一个小小都水司监丞。